既然都是乡亲,又是一路同行过来的,中间自然而然就产生了一些能拿主意的人。一开始是德高望重的老人,后来就渐渐变成了年轻力壮、最为凶悍的中青年。
赵二狗就是这样一个人。
其实他以前在老家的时候,并不受人待见。因为在乡间,大家都是脚踏实地、土里刨食,像他这样不肯种地,整天呼朋唤友斗鸡走狗的家伙,就是不务正业,就是地皮无赖,是许多人又厌恶、又害怕的存在。
但也正是他这样的人,在这乱世里最吃香,因为他们不但兄弟众多,而且总是“有办法”。
虽然只是芝麻绿豆大一点的权力,但赵二狗还是十分享受。对于自己手底下的人,他有一种十分强烈的掌控欲。所以,在睡醒之后,他几乎立刻就察觉到,队伍里有人逃走了。
其实在流民里,这种事情是很正常的。走不动了倒下的,想去别处碰碰运气的队伍里的人会陆续离开,但也会有新人加入进来。大部分的话事人并不在意这个,因为会落单的人,往往都是最弱的那些。
但赵二狗不一样。
队伍里的人离开,会让他有一种自己被背叛、被小看的感觉。一直以来,他都会派人去解决那些脱离队伍的家伙,只是手脚隐蔽,没让队伍里的人发现。
所以,察觉到又有人逃走,他顿时怒从心起。
流民的队伍里实在没什么新鲜事,只要稍微回想一下昨天发生了什么,赵二狗自然就有了怀疑的方向。
原本,那几个女人离开也好,回来也罢,都与他无关,因为那不是他的人。
但如果是她们胆大包天地拐走了自己的人,就不一样了。
“去。”他沉着脸,踹了自己的小弟一脚,“去把其他几个帮的人都请来,就说我有大事要商量。”
从流民口中说出“大事”这两个字,听起来似乎有些可笑,但是五支队伍的领头人都来了。
人只要沾上了权力,想法自然就不一样了。流民们大多还是希望能有一片安顿下来的土地,继续过以前的日子,但是,已经从这场灾荒之中攫取到了好处的这些人,却并不愿意。
这一路走来,他们也听说了不少事。先是一支起义军竟然打进了皇宫,逼得皇帝弃城而逃,后来又是东西川之间的大战,听说是西川节度使想当土皇帝这种种消息,都鼓动着这些没多少见识的莽汉的心,让他们也有些蠢动。
要是自己也能拉起一支更大的队伍
所以对于赵二狗的“大事”,他们是很郑重的。
结果没想到赵二狗说的竟然不是这个事,而是提醒他们,队伍里少了人。
近百口人,在几千人的队伍里不太起眼,但要说能消失得神不知鬼不觉,那是不可能的。
只是其他人都不在意,“走了就走了,多半是死在外头了,有什么可惦记的反正都是些没用的东西,死了还省事。”
“死在外头那可不一定,说不好人家现在比咱们舒坦。”赵二狗阴恻恻地说。
“什么意思”有人问。
赵二狗心里鄙夷着此人的愚钝,但又觉得这样的人才好驱使,他说,“昨天先是几个女人鬼鬼祟祟地跑了,没多久又回来了,然后过了一夜,她们连同近百人都不见了,你说什么意思”
“你是说,她们找到了落脚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