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考了高高的第十名,但他或许做不了一个好官。
君玉楼就是个无比糟糕的官员。他是那种大黎典型的清贵之官,半点浊务都不懂的,只知每日里吟诗作画,耽误了不知多少政事。君琢觉得,他可能连村长张吉玉的工作都做不好,这样的人,却能做一县、一府、一地的主官。
前车之鉴还在,让君琢用于承认自己在某些方面的平庸。
但他并没有因此而气馁,因为君琢知道,自己也有擅长的事。
他自幼就被人称赞的才华是真的,他此刻想要表达的情绪也是真的,手中这支笔就是他最锋利的武器,让他可以用语言和文字在另一个战场上厮杀。
君琢亢奋得睡不着,文不加点地在纸面上落笔,浩荡的情绪于笔尖倾泻,这一瞬间,他终于感受到了真正的自由。
人上了年纪,睡眠就不多了。魏珠清早起身,见外面的房间还亮着灯,不由吃惊,连忙走过来查看,却见灯烛虽然亮着,君琢却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不由莞尔。
她放轻脚步上前,吹灭了灯火,又取来厚衣服给君琢披上,正要离开时,眼角余光忽然扫到了放在一旁的纸张,被上面的文字所吸引。
转身的动作一顿,魏珠伸手将那张纸拿起来,终于意识到自己并没有看错。
这是君琢作的文章
君琢的心事,魏珠自然是知道的。他平日里虽从不出怨怼之语,可从那件事以后,就与君氏的人有了隔阂,也从此不再提笔作诗文。
君老爷子说他是年轻气盛,等长大了就好了,又觉得才华这种东西,过早地挥霍了,反而可能会有所损伤,倒是像君琢这样憋着,将来某天一泄而出,必然天下皆惊。
老夫人一向不太赞同这样的说法,却也无可如何。
但此刻,看着手中一气呵成的红巾军统考记,她也不得不承认,这说法是有几分道理的。不过,魏珠觉得,如果还是在君家,在锦城府,君琢也未必能作出这样的文章。
这是一篇值得反复诵读品味的佳作,读来只觉满篇华彩,唇齿留香。
魏珠正一字一句地品味,坐在桌前的君琢却醒了。
他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坐直身体,看到魏珠手里的文章,不由问,“祖母觉得如何”
“真慷慨之词也”魏珠赞叹道,“词采华美、音韵和谐,最难得的是用事典雅、气势浑一、立意高格,真有古人事昭而理辨,气盛而辞断之三味。可见你这几年没有荒废功夫。”
君琢道,“孙儿惭愧。”
祖孙二人一齐沉默了片刻,就在气氛凝滞之时,君萦月从门口探头进来,“祖母方才在说什么文章”
“是你兄长昨夜作的。”魏珠回头道,“你们也来瞧瞧。”
姑侄俩这才走进来,从魏珠手中接过文章,凑在一起看。
这是一篇骈文,写得整齐对称、精丽华美,看着看着,君萦月就忍不住诵读出声,只觉得无论词藻还是典故,都既雅又正,没有一个生僻的典故,没有一个拗口的字,读来朗朗上口、铿锵有致。
“这一篇文章拿出去,只怕江南江北争相传唱,洛京都要为之纸贵了。”君玉笙笑道。
听她这么说,魏珠忽然心下一动,笑道,“玉笙说得不错,大郎不如署个名字,将这文章抄送从前的亲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