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在想什么”秦秉忠的声音忽然在耳畔响起,带着强烈的恶意,“可是在等大黎的忠臣姬长恩前来救驾”他说到这里,像是觉得很有趣似的,哈哈大笑道,“只怕陛下是等不到了”
温镕厌烦地收回视线,看向秦秉忠。
这个人淬冰一样的眸光在他身上只微微一停,就迅速移开。
这个得意洋洋、自以为走在了所有人前面的人,也不过是天下人都属意的一把刀。他被精挑细选出来,要在万众瞩目之下,斩掉他这个皇帝,斩断大黎的龙脉。
然后,这柄刀就会被众志一心地折断,不会有第一个下场。
想到此处,温镕又从不甘之中,生出了几分快意。
先帝在时,除了营建宫殿、采选美人,享受种种奢侈之物外,最大的爱好,就是看斗兽。将那些原本生活在山林之中的猛兽捕捉起来,关进笼子里,放它们彼此相斗,以此赌斗娱乐。
温镕不喜欢,每一次看到都会觉得不适,所以他是先帝诸子之中,最不得宠爱的一个。所以在先帝仓皇离京时,其他的兄弟都想办法跟着逃了,只有他被留了下来。
当那身龙袍披在他身上,帝王冕旒沉沉地压在头顶,他坐在天子座上,越过白玉十一旒看去,忽然惊觉,这皇宫不正像一处囚笼,像一处斗兽场吗
那些自以为得意的藩镇们,静静地等着看大黎的下场,殊不知,等大黎亡了国,就该是他们入场的时候了。
谁都逃不出这个斗兽场。
他不过是先走一步罢了。
这么想着,温镕的情绪又渐渐平静下来,他看向秦秉忠,波澜不惊地道,“云中王在此,朕何须他人护驾”
秦秉忠最恨的就是他这幅样子。
明明已经快被吓傻了,面色发白、身体发抖,但他偏偏就是能时刻端出帝王的派头,好像秦秉忠是个不值一提的小人物,根本不值得他动容,更不可能让他失态。
一个连臣子都没有了的皇帝,明明从头到尾都被自己拿捏在手里他凭什么
秦秉忠出身低,最怕别人看不起他。对这个天底下身份最尊贵的人,他本来就有一种很微妙的心态,偏偏皇帝看起来又是一块硬骨头,就更令人不快了。
好在这忍耐终于要到头了。
希望到那一天,这位陛下还能保持此刻的姿态,秦秉忠眯起眼睛,满怀恶意地想。
“陛下所言甚是。”他笑了起来,“臣自然是不会让陛下身陷危难之中的。只是如今局势动荡至极,那姬长恩和赵元睿只怕都各有算计。臣虽然有心对付他们,奈何双拳难敌四手,为今之计,恐怕只有请陛下随臣迁都云州了。”
他说完,视线往下一扫,那几个还跪在血泊之中的文官,便立刻附和着他的意思,向着温镕哭了起来。
即便是这种丢人的事,在他们口中,也能引经据典,说一些“自古以来”,仿佛这不是帝王被挟持出逃,而是为了延续大黎国祚所作出的牺牲,十分光明正大。
温镕听笑了,“云中王的好意,朕心领了。只是朕一日为大黎的君主,便一日不能弃这满城百姓而逃,恐怕要辜负云中王和诸位臣工的好意了。”
“只怕由不得陛下。”秦秉忠脸上的笑淡了下来,“为了江山社稷,为了大黎百姓,只好委屈陛下了。”
他正要挥手,命人上前制住温镕,那边吓得瑟瑟发抖的文官之中,却忽然走出来一人,对秦秉忠附耳说了几句话。
秦秉忠便又笑了起来,看向温镕的视线也带上了几分得意,“况且陛下便不为自己着想,难道也不为后宫中的美人儿们着想吗”
温镕面色骤变,看向那文官的脸色冷得像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