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难以适应红巾军的,是那种有野心、有抱负,想要做官,并且通过做官来实现阶级跃迁,拥有更多特权的人,以及那些已经拥有特权,不愿失去的人。
姬长恩应该算是特权阶级,不过他这种柔善的个性,注定不会去对抗规则和强权,会适应得很快。
姬长恩察觉到了窦娥这番话中暗藏的对自己的评价,一时竟不知该不该高兴。
忙碌的一天过去,姬长恩吃到了窦娥承诺的土豆宴。的确如她所说,煎炒烹炸,无所不宜,甚至还可以磨碎了取粉,制成面条,而不管哪一种,都称得上美味,比一般的杂粮胜出太多。
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缺点。据窦娥说,吃得多了,可能会出现胀气之类的问题,而且终究不如稻麦之类的主食顶饱。
“不过,只论产量,那又胜出太多了。”窦娥笑道。
终于说到关键处,姬长恩精神一震,问道,“有多高”
“我们红巾军刚刚收获的这一茬,亩产皆超过三千斤。”
“多少”姬长恩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否则怎么会听到这样离谱的数字。要知道,如今的稻麦,即便是上等田地,亩产也不过三百多斤而已。
三千斤,那是什么概念许多小农之家,阖家也不过十几亩地而已,三千斤,就是一年的出息了。
直到此刻,姬长恩才明白,红巾军敢于花费这么多的物力去赈济灾民的底气,究竟来自哪里。如果原先一亩地能养活一个人,现在就能养活十个,这是什么样的概念若尽取西州之地,她就能养活全天下的人口了。
难怪红巾军大有占据洛京不走,在此地经营的意思。这件事,恐怕还真只有她们做得成。
姬长恩深吸一口气,想让自己冷静下来,却是收效甚微。
怎么可能冷静
民以食为天,国以农为本,粮食就是一切的根基,叫他如何能冷静
但事到如今,巨大的诱惑摆在眼前,姬长恩反而不敢讲条件了。
他端起桌上的水,喝了一口这又是红巾军另一怪异之处,不推崇饮酒,尤其是这种官方的宴席,更是滴酒不沾放下杯子,姬长恩之前那种激动的情绪反而渐渐沉淀了下去,他深吸一口气,对窦娥道,“窦支使,我打算明日便启程回楚州了。”
踌躇犹豫,无非是心中还有期望,不甘心就此退去。但现在,那些念想都如云烟一般了,姬长恩反倒迅速地下定了决心。
窦娥并不吃惊,“急流勇退,姬大将军好魄力。”
姬长恩苦笑,“在红巾军面前,说什么魄力呢只望今后两家能常来常往,互通有无。”
这话说得有点厚脸皮了,毕竟红巾军的好处他已经看见了,但楚州能用什么来打动对方,他却想不出来。唯一的依仗,就是红巾军如今应该并不想与楚州开战。
好在窦娥很配合,笑道,“这是自然,民间都说远亲不如近邻,咱们也是友邻,自然应该如此。红巾军和凤州、华州都有贸易往来,楚州若是愿意,也不妨多多交流。”
姬长恩总算能将购买种子之事说出口。
不过这种事,窦娥远在洛京,肯定不能做主,只是答应了修书一封,替他说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