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谈允贤一开口,说的就是跟其他人差不多的话,“你这是先天不足之症,五脏六腑、四肢百骸天然就比旁人弱一些,自然也更容易生病,病了又不容易好,一旦病情迁延太久,就成了症候,时时发作。万幸家中富足,保养得很精细,情况还不算太坏。”
颜繁抿了抿唇,还来不及开口说那句准备好的“尽力而为便是”,就又听谈允贤笑道,“不过,也是因为保养得太精细了,这病才总是好不了。”
这样的说法,倒是头一回听见。
人人都说,她若不是养在这样的人家,只怕活不到这个年纪,不过即便是颜家,也不过就能把她养成这个样子,别的却是不能了。
颜繁有些好奇地问,“这话怎么说”
“以颜氏的家资,想来就算是人参鹿茸燕窝,也是要多少有多少,一日三餐、四时进补,自然只有更加用心的,你的身体虽弱,却并无亏空。但,也只是如此了。”
谈允贤说到这里,转头指着窗外那株梅树道,“你看这棵树,能长得这般高大茂密,一是地气滋养,二是阳光照射,三有雨露润泽,人力施肥、修剪,不过是锦上添花,即便没有,叫它生在山野之中,也仍然能长成一株大树。”
颜繁若有所思,“您的意思是,人也如此”
“人同样是天地之间的生灵,自然也是如此。”谈允贤说,“然而你家人待你这病人过于珍重,不敢叫你见风,不敢叫你下地,更不敢叫你晒着成日里待在屋中,连窗户都要少开,人又怎么会好呢”
颜繁微微一怔,“其实,我有时候也有这样的念头。便是好好的人,关在屋子里一年两年,也要闷坏了,何况是我有时也想不管不顾,自己跑出去,只是一见家人担忧的神色,又什么念头都没了。”
“其实倒也不见得是坏事。”谈允贤一边铺开纸笔一边道,“若没有专业的医士照料,自己胡乱跑出去,的确更容易生病。”
说着,低头写了一张纸,递给颜繁,“药方我想你这里尽有的,不过大同小异,还是照原来的吃就是。这上面写的,是饮食和运动的要求。时间紧急,从今日起,我会亲自督促你,争取在行动之前让你的体质有所改善,免得坚持不住。”
颜繁接过来看了一眼,发现上面的要求十分细致,将从早上起床到晚上入睡的一整天都安排得明明白白,每个时间都有要做的事,至于饮食,也细致到了吃什么,吃多少,什么时候吃,怎么吃
她一直觉得家中对自己的照料已经十分尽心,看到这张纸,才意识到所谓“专业医士照料”的分量。
很快,颜繁又身体力行地感受到了专谈允贤的专业。
刚开始的两天,纸上的各项安排,她几乎坚持不下来,全靠着一股不肯服输的心气撑着,才熬过了,但从第三日起,那原本感觉十分折磨人的时间表,似乎也渐渐游刃有余,不再那么叫人望而生畏了。
七日。不过短短七日,晨起对镜梳头时,颜繁便自觉脸上似乎多了几分血色,连眼神也更明亮了。
她自己尚且如此,没有整天看着她的人感受就更明显了。
这日,颜宗翰来看了一次,见她气色已经好了很多,顿时大喜,给谈允贤赏了很多的银钱,然后兴奋地宣布,过两日就送颜繁出门
颜宗翰自然不会亲自送颜繁去云州。
他现在可是颜氏的家主虽然连大黎都没有了,洛京城中的“世家”,早已今非昔比,但颜宗翰却还沉浸在往日的荣光之中,不肯醒来,自然也不愿跌了世家的身份。
况且,颜宗翰给大人物做岳父的经验十分丰富,很清楚有些事情不能太上赶着,须得略微矜持一些。虽然这门亲事是他主动去攀的,但该摆的架子也不能少。
什么,你说颜繁进了大燕的皇宫也只是个“妃”
那有什么关系,反正皇妃的娘家也是外戚。再说了,天下人谁不知道,秦霸就是个这几年才起事的暴发户,他的妻子却是早年落魄时娶的糟糠,根本没有成为一国之母的能力和资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