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位的心思,我也能猜到几分。”他摇着头道,“但你们怎么不想想,洛京虽远,可现在那里也是红巾军的地盘。这个案子能有这个结果,难道会是下面的人自作主张不成”
红巾军的思想改造,从来都是自上而下的,明月霜本人就是最大逆不道的那个人。
更不用说,洛京那边,负责这个案子的窦娥和上官婉儿,都是她的心腹中的心腹。没有她的默许与认可,怎么可能审出这样的案子
他这话就叫人不爱听了,立刻有人辩白道,“大都督行事不谨,恐怕会引得天下人反对。我等既然身在此间,正该直言敢谏,好生劝她回心转意,成就一段佳话。君兄以前也是个诤臣,如今却是少了几分胆气。”
“这与胆气何干”君老爷子失笑,“诸位的心思,直言敢谏是假,借此机会重回中枢,掌握话语权才是真吧”
说白了,其实还是过去的那一套,借助一些事件,向主事者宣扬自身的执政理念和思想,一旦成功,自然立刻就跻身核心之中,成为最被信重的谋臣。
而这件事,被他们视作一个合适的时机。
君老爷子对此并不赞同,“事到如今,诸位难道还看不出来吗红巾军的道统,从头到尾都与儒家那一套截然不同。如今你们倒要用儒家的行为标准去匡正她的行为,又怎么可能成功”
“正因如此,我等才要上谏”对方慨然道,“道统之争,就更不能退一步了。”
君老爷子叹了一口气,他觉得这些人还是没有理清楚。他们把道统之争和争取话语权混为一谈,以为若是能让红巾军改旗易帜,自家自然就能恢复往日荣光。却不想想,明月霜本人就是红巾军的执道者,如今这一切都是她一手建立,又怎么可能更改
真要做道统之争,他们该离开红巾军,去扶持其他的藩镇才是。
既然要留在红巾军,那就该放下自己学了一辈子的儒家之道,转而去钻研红巾军的道统,如此才是正理。
不过,他们或许也并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比起将自己一生所学推翻重来,他们当然更倾向于另一个选择。
毕竟,他的这些老朋友,个个年纪都不小了。
人越老就越顽固,既是因为让他们放下一切从头学起的代价太沉重,也是因为他们个个都曾位高权重,拉不下脸再去跟小辈一起参加红巾军的统一考试,争取一个底层官员的名额。
他们想要的,是特例。
红巾军偏偏就不喜欢给这种特例,一切都要依着法度。
最终,这场谈话不欢而散,其他人纷纷拂袖而去。君老爷子兀自叹息一阵,便让人去将儿子君玉楼叫回来。
前阵子,锦城府的统一考试也结束了,君玉楼以及他的一干同僚们,大都没有通过考试。
这倒不是他们的才学不足,只是他们已经习惯了旧的那一套,对新规矩怎么都看不顺眼,心态摆不正,又怎么可能取得好成绩
考得甚至还不如家中那些没怎么出过门,只做了几套红巾军试卷的孩子们。
而这些人,曾经都是一时之选的才士,自然不愿意接受这个结果,只觉得自己被红巾军排挤了,于是明知道红巾军不提倡举办各种宴席,偏偏日日都弄什么文会诗会,大罪之后发些牢骚。
君老爷子狠狠拘束过几次,可惜,他这个儿子若是管得住,也不会是三次休妻,名震洛京城的风流名士了。
果然,派去的人根本没劝动君玉楼,又一个人回来了。
君老爷子也不理会,“他不来就算了。拿上我的帖子,出门。”
“老太爷,咱们要去哪一家”跟着出门的长随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