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续了几年的旱情,从去年开始就已经有所好转,所以红巾军之外的地盘,也不再是那样萧条荒芜的景象,地也有人耕,事也有人做,但是何絮说不上来,感觉就是跟这里很不一样。
而越是靠近洛京,这种不同就越是明显。
等到洛京附近时,她们还看到了两条洁白平整的水泥路。听路上的行人说,两条路都已经修得差不多了,一条是通往云州的,一条是通往华州的。
据说红巾军原本还在商量第三条要怎么修,但今年又是一个丰收之年,百姓们收上来的庄稼已经没地方晒了,所以打算把水泥拨出来,先修一些大型的晒谷场。
这种决定,也有悖于何絮一直以来的认知。
左传曰“国之大事,在祀与戎。”
即使千百年来,建立在这片土地上的国家,都很清楚,耕种和农事才是一个国家存在的根基,税收的主要来源也是土地的出产,他们对此也很重视,但又始终不会将它提升到太高的地位。
铁要优先用来打造兵器,至于农具,凑合用一下石器木器也无妨。国库的钱要用来供养官员,维持军队,至于交税的农民,几乎不能从中得到任何好处,底层的基础建设,更是约等于无。教育更是被上层阶级彻底垄断,普通百姓根本无力供养家中的孩子读书习字。
所以无论上层如何风云变幻,在乡村,在土地里,却始终是一成不变的。
十年、百年、千年,这片土地上生活的人换了一茬又一茬,但她们的处境,她们的生活,几乎还是那样。
好像他们存在的意义,就只是劳作至死,贡献税收,以奉养那一小撮人。
红巾军在这个征战天下的当口,居然把水泥这种宝贵的战略物资,用来建晒谷场。要知道,多修一条路,或许将来的战争之中,就能多占一份优势。
至少何絮觉得,修一条到凉州和江州附近的路,是很有必要的。
但是除了她之外,周围的人好像都觉得这很正常,或者是习以为常,并不觉得有什么可吃惊的,反而让她显得大惊小怪。
红巾军
何絮之前觉得自己似乎已经懂得了红巾军,现在却又开始迷茫了。
尽管不理解,但她可以非常清楚地分辨出来,红巾军的餐桌,实在要比外面丰盛得多。而且,不止是有钱人家如此,就算是普通百姓,也舍得在吃上费工夫。
每每到了吃饭的时辰,家家户户生火做饭,空气中都弥漫着浓烈的食物香味,令人沉醉。
不过,最叫她吃惊的,还是在入城之后,走在路上,时常会有人开口与窦娥打招呼。并非他们不知道她的身份,恰恰相反,很多人口中喊的都是“窦司长”。
像这样的高官,放在从前的大黎,出行的时候是会有衙役和护院举着“回避”的牌子在前面开路,光是前后的仪仗队就能占满一条街,普通百姓都会被驱赶到很远的地方去。
而且又往前走了一会儿,何絮注意到,似乎没有人出来迎接。
不可能是没收到消息,窦娥派人走在前面报信的时候,她就在一旁听着。
听到她的疑惑,窦娥不由笑道,“我们这里,没有迎送宴请的规矩。”
“啊”何絮恍然,红巾军这里的规矩,果然处处都与外面不同。但她已经形成了固有的观念,所以一时间很难理解这种做法,官威官威,没有这些排场,又如何让百姓敬畏
“为什么要让百姓敬畏”窦娥说,“红巾军没有尊卑上下,大家都是平等的。”
何絮眉头微微一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