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游一行人乘船走了一段水路,改换陆路之后,没多久就到了江州与洛州的边境。
到了这里,道路情况就一下子变好了。
不说那些铺了水泥的通衢大道,就是没有铺水泥的路面,也被重新修整过,马车行走在上面,非但免了颠簸之苦,速度也提升了不少。
即使如此,因为人实在太多,走到洛京时,还是过去了一个月的时间。
进城时,温靖等江州俘虏还有些担忧,生怕阵仗太大,丢人。谁知城中根本没有人出来迎接,她们这支队伍就跟其他车队一样,在城门处排队勘验过各种文书之后,就被放进去了。
从头到尾,身边经过的人们都不知道,这支队伍里带着江州来的俘虏。
这反而叫温靖等人失落起来。
他们是怕丢人,但这种没有任何人关注在意的情况,也同样不是他们想要的。
明明当初楚州等几位节度使投降,第一次来到洛京的时候,红巾军这边都是派了礼官过来迎接,还做了种种接待安排的这些内容都刊登在红巾军的报纸上怎么到了他们,就什么都没有了
王蔚听着不远处的小声抱怨,心下不由好笑。
他们如何能跟那几个节度使比
是,温靖已经称帝,在身份上似乎是比他们高出一截的。但这高出也只是在江州,走出去旁人并不认在归降红巾军之前,这些地方一直用的都是大黎最后一个号“天诏”。
至于红巾军,她们连历法都是自己的。
在正统性上得不到承认,温靖这个皇帝,在外人看来不过是僭位,自然不会以国礼待之。
而明月霜至今对外的职务都还是“西州节度使”,依旧承认自己是大黎的臣子。这么一算,她跟其他几位节度使是同僚,而温靖呢
至于跟红巾军的关系,就更不用说了。其他几位节度使都是主动归降,自由并未受到限制,到了红巾军这里,也依旧是个体面人。但他们这一行人,却是红巾军的俘虏,又怎么可能有特殊待遇
想到这里,王蔚又忍不住轻轻叹了一口气。
温靖决定称帝时,他们所有人都心下暗喜,以为这样就能“快人一步”,如今却反倒落入了这般尴尬的境地之中。
纵观大黎诸多藩镇,真正落到这个地步,成为红巾军阶下囚的,除了最早的西川节度使乔珩之外,竟是只有温靖一个
不等王蔚想完,队伍已经顺利入了城。
他们入住的地方也不是招待各方来宾之处,而是红巾军情报局下属的监狱,至于面见明月霜,更是不存在的。
直到此时,温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被人从水里捞出来,在那艘船上见到石香姑,竟是他最后一次与人谈判的机会。不过,就算当时他开了口,红巾军又真的会听吗
更让温靖无法接受的是,几天之后,红巾军似乎终于走完了流程,开始审讯南黎君臣。
然而被她们带走的却不是他,而是年仅十岁的温慎
红巾军承认的南黎皇帝不是他
当初温靖走得匆忙,禅位给儿子之后,就直接乘船走了,根本没想到要给自己加个太上皇之类的身份和尊号。以至于现在,他的身份竟变成了一个含糊其辞的“皇室宗亲”,在重要程度上,甚至远不如那几个同样被带来的大臣。
那个时候,他不愿意由自己来投降红巾军,向明月霜低头,所以选择禅位给一个最不起眼、最掀不起风浪的儿子。
而现在,他连低头的机会都没有了。
但是很怪,已经落到了这样的地步,温靖却始终无法再生出轻生的念头。
跟温靖比起来,王蔚之类的南黎大臣,处境就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