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冉绮爽快地应声,问她把她生前的衣物放在了哪儿。
马娟不明所以地指出:“在那边的纸箱子里。”
冉绮去拿衣服,问她:“你们家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会这样呀”
她的语气只有好奇和关心,不会让人不适。
软和的嗓音,让鬼魂也会感到平静。
马娟失神地道:“都是我自己的错。十八岁的时候不听父母劝告,和史建仁跑了。史建仁带我南下打工来到这座城市,真正和他生活在一起我才发现,他好吃懒做,嫖赌俱全。”
“可是我糊涂,总想着也许他有了孩子之后就会变得有责任心,然而一切都是我痴心妄想。”
“家里所有开支都是我来承担,他只知道赌,只知道玩。我两个孩子打出生起,就跟着我过苦日子。唯一幸运的是,这两个孩子都很乖,很懂事。”
“两年前,史建仁说帮我介绍个高薪工作,不要求学历,也不要求工作经验。他答应我他会洗心革面,和我一起去应聘,我们两个争取把日子过得更好。”
“我信了,去应聘那天,我还兴冲冲地对两个孩子说,爸爸妈妈要找到好工作了,等晚上回来,给你们做好吃的。”
“我没有想到,他骗了我。他让我进入远念公司,他拿中介费,还拿了我的工资卡。我被困在公司里,一年才有机会联系他一次。每次联系,他都说让我在里面好好干,他已经戒赌了,会好好带孩子。”
“我没有办法,只能信他。我想着两个孩子还需要生活,咬着牙在公司拼命工作。结果一周前,我再次联系史建仁,却联系不上了。”
“我打电话给邻居才知道,史建仁半年前竟然拿着我的工资卡跑了。而邻居早就搬家去外市,也不知道我家现在是什么情况。”
马娟的怨气变得浓重,恨不得将史建仁千刀万剐。
可很快,怨气又自己消退。
她颓丧着脸,弓着身体,像一头懦弱的母羊:“所以,我才拼了命地想离开公司。”
她的工作已经无法为她的孩子带来任何生活上的改善,只会让她厌憎的人越过越好。
甚至她都不敢想象,在她为仇人卖命赚钱的这半年里,她的孩子在过着怎样生不如死的日子,是否还活着。
那一刻她真的很绝望。
她满脑子想的都是两年前她离家那天,和孩子说:等妈妈晚上回来,给你们做好吃的。
满脑子想到的,都是那天两个孩子开心又充满希望的表情。
她想回家。
她一定要回家
可是保安的阻挠,让她觉得她这辈子都出不去了。
那她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
“所以,我自杀了。”马娟低下头,悲哀道:“我自杀了,我以为我死了就能和孩子团聚。”
“可是我没想到,远念公司,连我死都不肯放过我。我看到他们把我拖进了一个漆黑的房间,里面挂着好多好多尸体。”
马娟双目空洞地回忆那可怕的场景:“还有好多好多鬼魂,它们变得好可怕,竟然在祈求着高层让他们重新回去工作,就像一群被饲养的猪,在猪圈里吭哧吭哧地狂叫。”
“我好害怕,我不知道他们经历了什么才变成这样子,我怕我也变成这样。我只想回家,我只想看看我的孩子。然后”
马娟语速急促惶恐,豆大的血泪从眼里滴落,她又变得弱气,道:“然后,我就被
选中,被困在了那具苍老的身体里。”
“那具身体,竟然在吸收我的魂魄滋养它自己。我不确定再在里面待多久,我就会被完全吸收。所以我拼命地想要求救。”
终于,她得到了短暂的求救机会。医生给她身体检查的时候,手机掉在了床铺上。
她悄悄藏起手机,拨打了远念公司的业务电话,直接转到冉绮的平台。
她很感激冉绮。
要不是她死的那天,冉绮到她身边为她擦脸上的血,她不会记住冉绮的工号,也不会有这样能看到自己孩子的一天。
马娟承认自己是一个懦弱无能的女人。
她没有什么报复的胆量,也不知道自己现在该怨谁。
她不知道自己的孩子以后该怎样活下去。
可她觉得,自己能做到的也就这些了。
她对冉绮道谢,忽然发现自己脚边多了生前的衣服。
冉绮让她换上,又把她拉到镜子前让她看,“好好整理一下自己,晚上和孩子们一起吃顿饭吧。”
马娟愣愣地看着镜子里的女人,竟然不是鬼脸
其实她还很年轻,不过三十岁出头,可在公司磋磨的两年,已经让她的长相变得快四十岁了。
可此刻,她好像变回了进入公司前的模样。
脸上有点肉,皮肤没那么差,脸色也并不难看。
就好像回到了两年前她离家的那一天。
她眼里蓄满泪水,凝视着镜子哽咽道:“谢谢,真的谢谢。”
让鬼变美很容易,把各项调至最优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