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暥刚想拔出长剑,忽然觉得肩头一沉。森寒的重剑已经压在他肩上,抵住了他的颈侧。
萧暥抬起头,乌黑的发色掩衬下脸色白如寒冰,下颌尖俏犹似刀削,唯有一双眼睛黑得摄人。
孟秩喝道“萧暥,你为了专擅朝政,恩将仇报勾结蛮夷害死老将军,今天当着那么多将士的面,你还有什么话说”
萧暥紧抿着坚冰般的薄唇,一丝细细的殷红溢出唇角,又被他用手背默默拭去。
他忽然明白了原主为什么不做无谓的解释了。
魏瑄站在人群间,指间已经黑气袅绕,正要催动,就在这时,四周围着的咄咄逼人的府兵们忽然哗地如潮水般散开。
孟秩闻声猛地转头看去,只见漫漫长堤上,一队人马疾驰而来。
“主公”孟秩肃然道。
灯影流光拂过魏西陵雪白的衣袖。
萧暥手中的长剑微微一坠,顿时浑身的疲惫如海潮般涌了上来,身形轻晃了晃。
“主公,萧暥勾结北狄蛮人,潜入江州意图不明”孟秩大声道,
他提剑仍指着萧暥,像是怕他也跳江逃跑。
魏西陵跃下马背,神色冷峻。
他身后跟着的刘武一个劲儿地在向孟秩使眼色,可是孟秩正气血冲头,满心仇怨,哪里会注意到。
他震声道“萧暥忘恩负义,害死老将军,主公,要替老将军报仇”
魏西陵眉间如凝霜雪,一言不发往前走去,静默地拔剑出鞘。
孟秩心中一震,莫非魏西陵要亲自动手这不像他的做派啊。但是转念一想,毕竟是父仇不共戴天,随赶紧稍稍避让开了些。
萧暥看向那寒光流溢的剑,赶紧道“西陵,此事是个误会,我回去跟你解释。”
不管孟秩如何,都是义父旧部,魏西陵向来处事冷静,不至于为那么点事儿砍孟秩罢伤了他会寒了军中老兵的心。
孟秩以为萧暥还在为自己开脱,抢道,“主公,萧暥诡诈,你别听他狡辩”
他话音未落,长剑已在空中掠起一道轻寒的弧光,纯白的衣袖如一片云,在萧暥眼前飘然落下,暗银绣纹似流动的月光拂过眼底。
咣当一声,黝黑的重剑当场一断为二。
孟秩虎口被震得发麻,愕然看着手中断剑,终于有点不知所措了,“主、主公这是”
“兰台之变蛮人烧我宫室,屠我黎民,此乃国仇,父亲北上击夷,为奸人所害,此乃家恨,”长剑锵然入鞘,魏西陵目光寒冽逼人,“国仇与家恨,孰轻孰重”
“当然是国仇。”孟秩赶紧道,
“此番我邀萧将军会于此间,共商破虏之计,你何以妄议短长”魏西陵道。
孟秩愣了下,终于反应过来,单膝落地,“末将知罪”
魏西陵目光掠过众人,他知道父亲中伏,江州众人深恨萧暥,这种仇恨不会随着时间而冲淡,而是积累下来,越沉越深。
但现在还不是澄清的时候,因为一旦公布真相,矛头将直指皇帝和王氏,很可能会激得王氏狗急跳墙,到时雍州局势必将动荡,反倒会让北宫达和其他诸侯借机兴风作浪的机会。
他声音沉冷道“旧日之事乃我家仇,我自有处置,如今萧将军与我共同拒敌,谁再敢以此诘难,与此剑同。”
众府兵看着地上的断剑,皆神色骇然,他们都知道,魏西陵向来说一不二。
“白蘋洲东北、蘅堤等处皆秩序混乱,你等速去。”
“是。”孟秩赶紧匆匆带兵撤去。
打发走了孟秩,周围只剩下刘武和魏西陵的十来名亲兵。
萧暥总算可以彻底松懈下来,他扔了捡来的剑,只觉得胸中血气翻涌不息,整个人摇摇欲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