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映之运笔如飞,答道“陛下受了点惊吓,并无大碍。”
“容绪先生引荐的那位夫人我也见到了,”他说到这里,微微凝眉。
这个女子曾经是桃花渡的姑娘,还是不要让萧暥知道得好,都是江南旧相识,难免勾起往事。
他这边刚收回思绪,察觉到衣袖被悄悄地勾了勾。
某画纸颇不好意思地微微卷起,可怜兮兮地暗示那个,先生,能不能别再画下去了,留点面子
谢映之瞥了眼,不禁失笑,遂漫不经心地落笔,“腿张开。”
萧暥望天
入夜,洛云山。
哐当地一声,并不结实的门板翻倒了。
魏瑄猝然惊醒,发现屋子里已经是烟雾弥漫,不知道什么东西被点燃了。
浓烟中有人冲榻上踹了一脚,床榻都跟着震了几下,那人道“住你隔壁真是倒霉,还得管灭火”
一块湿布巾劈头盖脸扔来。
魏瑄还有点懵,接过来,用冰凉的帕子擦了把脸,顿时清醒了。
以往,凭他强大的秘术修为,这么一点火星,他只需动一动手指头,一道咒术就能灭了,但他的秘术被卫宛封印了,玄术又没修,只好跟那人一起扑火。
好在两人都很利索,等到外头的人闻到了烟味儿跑过来询问,火已经扑灭了。
“没什么大事,点着炉子睡着了,”隔壁那兄弟不耐烦地解释道,“看什么看,散了散了。”
其实魏瑄很清楚,刚才不是炉子,是玄火,他在睡梦中没有控制好,竟然突破了封印,造成走火了。
但是自从西征以后,他已经很久都未曾睡眠了。刚才居然会睡着而且还有点醉酒感是怎么回事
大概也是因为他太久没睡了,才睡得那么沉,乃至于走火了都不知道。
他还做了个梦,梦中是潜龙局上和谢映之对弈,争夺孔雀美人。
但是这一回,谢映之声音清冷明晰“如果我赢了,你就要忘记他。”
一字字都让他如坠冰渊,冷透骨髓。
他全神贯注,即使步步为营,处心积虑,他还是无法突破这天罗地网。谢映之谋的是全局之势,他现在渐渐明白过来,谢映之每下一步棋,做一件事,其成效是要在很多步以后才渐渐显现,可到了那时候,早就是尘埃落定,他恍然惊觉,已深陷其中,成了笼中鸟网中鱼。
他纵然是一柄锋利无匹的剑,也不过胜在局部之力,无法突破这包罗万象之势。
自从潜龙局之后,魏瑄就明白,他在谢映之面前从来就没有胜算。
在潜龙局里,谢映之甚至连时间点都把握得分毫不差,在这种算力面前,他还有机会吗
但这一局,他背水一战,竟也让谢映之稍稍凝了眉。
画面一转,又到了他如今住的屋子。他输了。
虽然在他拼尽全力之下,他没有满盘皆输,但输了就是输了。
桌案上青灯如豆,四周黑沉沉地什么也看不清,他坐在榻上,抬头望去,门外却是春光明媚的四月。
他看到那人清削的背影,哪怕是站在满溢的春光里,那背影依旧孤寒料峭,让他忽然想起前世最后的几年里,那人一天比一天清瘦的身形。
“你要走了吗”魏瑄忽然低声问,今后再也不能在幻境中见到他了吗
他输了,所以,连这一点念想也要剥夺了吗
萧暥没有回答,一只手扶在门框上,骨格分明的手在阳光下白得眩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