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念头闪现时,容绪忽然意识到自己怎么有一种老父亲的心态了
他不由自主地摸了摸鬓角繁霜,心生感慨,到底是乱世催人老啊。更何况此番北上还是困难重重。
北宫达死了儿子,岂是单纯用金银就能摆平的
皇帝和柳徽都想得太简单了。这些人长期窝在京城里,搞阴谋内斗是把好手,一旦遇到家国大事,满脑子不是割地赔款,就是借机打击政敌。
“主人此番也是割爱了。”掌柜吴坤见他面色沉凝,以为他舍不得金满堂。
这是商会招财进宝的福树,容绪每每都是亲自修剪打理。
“燕州寒冷,这树喜晴热,怕是难以适应啊。”吴坤叹了口气,“而且北人豪犷,遇到不通风雅的,哀梨蒸食,焚琴煮鹤,主人这一番心血就”
容绪隐约皱了下眉。
他为人风雅讲究,心爱之物当送于知音之人,虽然知音难求,但至少也该是一个懂货的人吧,可惜这乱世里,哪里容得下什么情怀,终不过一场交易。
片刻后,萧暥目不转睛地盯着黄橙橙的满堂金,“这是什么品种的香梨”
他负手弯下腰凑近去嗅,雪白的脸颊映着碧绿田田的叶,鼻翼上还沾上一点鹅黄的花粉,眼里几乎写着好吃吗
容绪顿时忍俊不禁,不由悄身上前,正要探出手,就装上了一个冷硬的东西。那是云越的剑柄。
云越冷眉俊目“容绪先生想试试我的剑是否锋利”
容绪颇为扫兴地皱了下眉。
萧暥听到动静回头,“怎么回事”
容绪抬手虚点了点,笑道,“彦昭鼻子上沾了花蜜,会招蜂惹蝶。”
萧暥立即想到小时候看的动画片里鼻子被蜜蜂蛰了的狐狸顿时感觉不大好,胡乱伸手去抹。
“彦昭,别动。”容绪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块柔软的丝帕,还带着一缕幽檀香。
萧暥一看,还是香槟色绣牡丹的,变态,好变态,他又想起这大概也是士林风尚。
谢映之也随身带着帕子,但谢玄首的帕子是素色的,这才是男人用的。
不过,谢先生的帕子不仅绿,还可以当盖头,靠等等,他没事比较大男人的手绢干啥
正胡思乱想间,容绪沾了点侍女端上的桃花水,一边轻手轻脚地替他擦拭,一边耐心解释道,“这是西域满堂金,又叫黄金盏,乃观赏名木”
萧暥眼中流露出一点点失望,“闻着倒是很香。”
容绪笑道“黄金盏虽不好吃,但一枚黄金盏可以换一套明光铠。”
萧暥眼睛一亮,“这就是摇钱树”
容绪心领神会,小狐狸这阵穷得手头紧,眼馋他这黄金盏了。
他听说此番襄州虽打了胜仗,但损失惨重,瞿钢的三千锐士伤残,需要疗养抚恤。且这回北宫皓占领黄龙城的时候,毁坏挥霍了不少钱粮物资。重修城池,安抚百姓也需要钱,萧暥手头就更紧了。
“彦昭若喜欢,这黄金盏就送给彦昭了。”
吴坤愕然抬头看向容绪,张了张嘴。
这么大方
萧暥却眼睫微微一挑,“容绪先生是否是有事要我帮忙”
这回倒是容绪被他问得一愣。
其实容绪刚才只是看他又穷又馋的样子着实可爱,便把满堂金送给他开心了,没想到小狐狸心眼挺多。
容绪忽然发现一个变化,经过这一段时间的合作生意,小狐狸不再眼巴巴地要钱要货,或者一言不合干脆来抢,他开始懂得公平交易,互利互惠的经商之道。
但不知道为什么,容绪心里居然有点失落。但他很快就收拾起心境,他还确实有一桩棘手的事,既然萧暥提及,倒不如乘机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