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眼顿时看得杨拓心里七上八下。
心中不由暗骂萧暥,走个路也能拖拖拉拉的,让皇帝在这里等他这么久。他这纯粹是故意的吧
但紧接着,他的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皇帝百无聊赖地抬手要去打开书架上的一方彩绘漆匣。
“还有锁”皇帝皱了眉。
杨拓简直头皮都要炸了,这里面装的可不是卷宗啊。
因为寒狱这地方的工作环境太压抑,工作内容太枯燥,动不动还要听到监狱里传来鬼哭狼嚎的惨叫。
久而久之人都会抑郁。
杨拓就搞了些刺激又有趣的玩意儿藏在这漆匣内以为解压。但这些东西带到办公场所,如果被皇帝看到了还能了得
他娘的萧暥杨拓简直想把他全家都问候一遍,但又忽然发现,萧暥孑然一身,想要株连,都找不到个连坐的。
武帝凝眉道:“为何锁起”
杨拓硬着头皮:“因为是紧要卷宗,卑职谨慎起见,故而锁起。”
果然,武帝又道:“钥匙何在”
杨拓头皮都麻了,钥匙就在他身上,但他哪里敢交出来,只能拖延搪塞,“卑职,卑职这就去取。”
他说着仓惶退出,快步向外走去,刚走到门口,就见萧暥正慢悠悠地一边走,一边和颜悦色地跟一个提着锦盒的小内侍说话。
杨拓简直比见了亲爷还激动差点给他跪了
某狐狸是自来熟,也太久没有人跟他说话了。更何况刚才他还闻到了饭菜的香气。
寒狱里尽是残羹冷炙,他已经太久没有闻到热菜的香气了,是熟悉的烟火味。
他喜欢闻这气味,就凑上去搭讪,却没发觉跟他说话的小内侍脸都红成了熟透的桃子,都不敢拿正眼看他。
萧暥向来很有自知之明,他知道自己一身肃杀的煞气,人人对他如避蛇蝎。所以他和小内侍说话时便尽量地和颜悦色。
可他越是轻言低语,那小内侍就越是紧张,越是不敢看他。
那低柔倦哑的声音,融入秋日午后氤氲的桂花香里,稍不留神就会坠入那人眉眼间的山河风月中,害得那小内侍都不知道该看哪里,走路手该怎么放,脚该怎么迈。
从来就没遇见过那么好看的人,却不知为什么他带着如此沉重的镣铐,也不见他沮丧。
“陛下等你半天了,快点走”杨拓抢上一步催促道。
等到杨拓急匆匆回到室内,就见皇帝指间正托起一枚镂空鎏金的绣球。
那漆匣的锁不知怎么打开了
这是朱璧居容绪先生最新设计的趣玩,镂空的铜球有荔枝大小,四周雕琢精美的富贵牡丹,里头装着一枚凝香丸,受热后会一点点融化成油脂,散发出馥郁迷幻的香气。
不仅颇有情调,观赏性还很强。
金蕊牡丹是王氏家纹,雕琢在此物上面,可见这在容绪眼中是一件供玩赏的艺术品。除此之外,漆匣里还有一些如金钩,灯台之物,摊在桌案上可谓琳琅满目。
武帝扫了一眼那些五花八门的器具,明知故问道:“这就是杨司察的办刑用具”
杨拓面如土色,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陛下,卑职卑职愚昧。”
武帝冷笑着把那金钩掷于案上,这么点场面就能让杨拓几欲崩溃,这鹰犬还缺乏历练。再看萧暥,面不改色。
只是月余不见,那人看起来更为清减瘦削了,显得囚服都过于宽大。武帝的目光久久地停留在他身上。仿佛在案前纸上执笔丹青,寸寸描摹。
这一个月来,他提笔画江山,画漫天风雪,画战马奔驰,画关山万里,却唯独画不出斯人,画不出斯人眉间风月眼底冰霜。
原来三千世界,万里山河,都不过是一人的陪衬。
武帝无心再理会杨拓:“你去门口守着罢,朕有几句话要问萧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