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天之后,教室最后一排不再是我一个人的角落。
我仍然在我的本子上写写东西,但是再也没法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
周嘉也在我的左侧的写作业,教室里安安静静,只有寥寥几个人,我们之间只隔着一条不宽的过道。
他是个坐不住的人,坐一会儿就要换个动作,比如说换条胳膊撑着脑袋,换个斜靠的方向。他腿长个子高,标准大小的桌椅对他来说很挤,他的腿支在桌子外,胳膊搭在桌面上,看起来不像是坐在桌子前,更像是怀抱着桌子。
配上他写作业时抓耳挠腮的表情,很像坐牢。
他平时交作业都是凭借着好人缘和厚脸皮四方支援,放学时间教室里没几个人,他的求助信号投向了我。
他一会儿借个笔记,一会儿借个参考书,一会儿问我某个题怎么写。
我成绩算不上特别好,有时候也只能说不知道,但是他问我我却觉得很开心。那段时间我们的互动很多,在空荡的教室最后一排,像是只属于我们的世界。
后来不知道怎么养成的默契,他咳嗽一声,隔着过道朝我伸出手。
我莫名就知道他是要借笔。
有时候猜错了,他的手仍然伸在那儿继续咳嗽,我又往他手里放块橡皮擦。还是不对,他斜身过来把手里的东西放回我桌子上“这点默契都没有吗。”
我茫然地望着他,眨了眨眼。
他下巴抬了抬,“那根红的笔。”
我哦了一声,把红笔给他。
他接过去,只不过是片刻,他又把笔拍回了我的桌子,然后无奈笑骂我“笨不笨。”
我低头看着那支笔反应了一下,才发现我递给他的还是那支他还回来的笔,连忙从笔盒里找出红笔给他。
他接过去的那秒仍在笑,教室里笼罩着日暮落下的黄昏,他勾着唇,张扬的眉眼只是随便的一个笑就又坏又让人上瘾,像此时笼罩弥漫着他的夕阳,光线是暗淡却灿烂。
我落笔在本子上的东西再难写下去,满页空白只有开头落下的几笔。
之后他又找我,这次是有题不会,问我知不知道选什么。我也学得不好,摇摇头说我不确定,鬼使神差,我问他“前面坐着好几个学霸你不问,怎么总是问我。”
他撑着脑袋,一副懒骨头的模样,几乎要趴到桌子上了,正盯着他面前的作业本犯愁,回答也是懒懒散散“方便啊。”
我也说不清那一刻我想听到的答案是什么,只知道期待落空的感觉很明显。
我握着手里的笔,只是说道“我学得也不怎么好,帮不上你什么。”
他从作业本里抬起眼,又低头看了一眼作业本,很耿直地说“没有啊,这不是大部分都做对了吗。剩下那些题太难了,等会儿晚自习问问陈思梅。”
陈思梅是学委,成绩很好,老师经常在课上表扬她听课认真好学,作业也做得认真,期中考试的时候也是前几名,所以班上的同学有题不会都很喜欢找她。
周嘉也跟谁都关系好,自然也不是例外。
他似乎是看出我的沉默,但不明白我的低落从何而来,只当我是和他一样为作业和成绩犯愁,反倒很讲义气地说“没事,等我问了回来肯定会跟你讲,不用担心。”
我好像应该谢谢他,起码还惦记着回来跟我讲。
但我也的确知道了对他而言,我和其他同学并没有什么不同。我也不知道我在妄想什么,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出现的妄想。
幸好这贪念只是起了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