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当着老师的面发疯,加茂伊吹有恃无恐到过头,想到他近几日的待遇,教室里依然安安静静,几乎没有一个人敢不识趣地触他的霉头。
“几乎”的意思是,依然有个小孩想不明白,见公用的“储藏柜”被这样折腾,当即就满是不服地跳了起来。
加茂伊吹看了他一眼,又把视线转回地上的杂物堆,什么也没说。
两秒钟后,他的左腿从桌子后面伸出来,一脚蹬翻了另一个木制笔筒,还连带扫倒了几本书,又撞出一阵叮叮咣咣的动静。
“谁的东西谁来收,你们嫌桌子不够大,晚上我就带人替你们装进垃圾桶。”
他的话毫不客气,这个年龄段的孩子本就心浮气躁,被他一激,硬着头皮也要跟他对着干,那堆杂物就摆在加茂伊吹脚下,人来人往时都当不存在。
一天的课程结束,加茂伊吹说到做到,老师前脚刚出门,他后脚就带人进来扫垃圾。
这样霸道的行为被这群孩子告状告到了父母那边,添油加醋之下又变成加茂伊吹仗势欺人,被加茂拓真叫去书房问话时,加茂伊吹还没想到能有这样的说法。
他仗了谁的势恐怕加茂拓真脸皮再厚也认不下来这句话。
果不其然,加茂拓真坐在宽大的书桌后,手上捧着本书,轻飘飘地提起白天的事情,不像兴师问罪,却还是说了一句“我让你回去上学,没让你回去撒野。”
“是不是撒野,父亲不用问我也该知道。”加茂伊吹也不抬头,“半年前他们朝我的午餐里放虫子、热水里淋土时,就该想到有这一天。”
他提醒父亲,他无论如何也不会忘记那一年的遭遇。
听出了这句话外音,加茂拓真发现加茂伊吹的确与以往大为不同。
依然并非出于一位父亲的角度,只是作为家主,加茂拓真忍不住想支撑加茂伊吹成长起来的情感竟然是仇恨吗
加茂拓真再一次用审视的目光打量自己的长子。
男孩比之前少了许多懦弱,性格中的不服输显露出来时,好像自然而然就形成了一种锐利的气质,让他看上去也不算十分普通了。
他在做大事时理智又周密,面对只涉及到自身利益的小事时则寸土不让,像头边舔舐伤口边伺机报复的年幼猛兽如此看来,如果能好好教养一番,加茂伊吹实际上还真是个次代当主的合适人选。
睚眦必报的性格不好,但不可否认的是,在脑海中出现“长子肖父”这个形容时,加茂拓真的确能隐约感受到两人冥冥之中正血脉相连。
想到这里,男人心中有些惋惜可惜加茂伊吹原先没能表现出这种才华,可惜他现在少了条腿。如果有比他更好的选择,家主之位总归不会落到一个残废头上。
“也没说你做得不对。”加茂拓真收回目光,施施然翻了页书。
正是因为加茂伊吹早慧,加茂拓真才不怕他会像对待那群孩子一样报复亲生父亲。他们身体中流着相同的血,加茂伊吹大概早就参透了他那些本就没打算遮掩的想法。
加茂家的家主不学帝王术,却总归要懂得取舍。如果加茂伊吹真想翻盘,那他该做的是证明自己的价值,而不是像愣头青一样非要与现任家主对着干。
加茂伊吹停了一会儿,说道“父亲再支持我一些,我只在私塾里做事,替父亲帮旁支收收心。”
明明这话很有气势,够含蓄也够露骨,偏偏说话的是个八岁孩子,难免让加茂拓真觉得有些好笑。他微微扬眉,终于合上书,问道“你觉得这事只有你能做”
“对。”加茂伊吹毫不犹豫,“孩子间就能解决的事情,没必要放在明面上谈。我有分寸,父亲什么时候觉得不妥了,再来骂我一顿也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