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已经被医护团团围住,身体要接受各种各样的摆弄,也无法从接连的问话中再抽出时间与他说些什么。
显然,五条悟没必要继续留在这里了,想到明天密集的早课与训练,理智与情感都在叫嚣着让他尽快回家休息。
于是他也真的那么做了,没有大张旗鼓地告别,只是静静退出了病房,像是从没来过一般,未曾留下任何存在过的痕迹。
加茂伊吹半合着眼,已经脱离危险的轻松感使他几乎下一秒就要睡着,余光倒是瞟到了五条悟离去时的身影,却也不知道如何告别才算符合此时的气氛,干脆就当作没有看见。
在身体中挣扎的日子实在太难过,加茂伊吹没能坚持到检查全部结束便陷入了深眠状态。
这一觉睡得实在安稳极了,中间没有惊醒的时刻,他竟然又做了梦。
在梦里,加茂拓真迟迟才出现在病房之中,看上去憔悴了许多,口中喋喋不休地吐出家族、侧室、怀孕、流产等一系列糟糕的词汇,让他心烦意乱。
加茂伊吹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此时的感受,最直接也最贴切的说法是他甚至感到这个梦还远远比不上夭童之姆制造出的幻觉。
他煎熬地度过将醒未醒的那段时间,只觉得头痛之感来势汹汹,甚至想冒犯地一把捂住父亲喋喋不休的嘴巴,以重新制造一个足够清净的环境。
之所以没有动弹,是因为他实在挤不出任何一丝多余的力气。
当加茂伊吹终于意识到这是场梦、从而能够强行睁开双眼时,他发现加茂拓真竟然真的就坐在他床边的椅子上,口中未竟的话语和梦境的结尾正好接上,让加茂伊吹太阳穴处的胀痛感成倍增长。
他在几乎令人难以忍受的疼痛中尽可能地回忆加茂拓真刚才说过的每一句话,总算在脑海中拼出了一个还算完整的故事。
祇园祭前后被诊出怀孕的侧室最终还是未能保下孩子,这次流产事件却并非意外,而是。
百密一疏,虽然加茂拓真尽可能为这位侧室了一切力所能及的保护,却低估了一位母亲对亲生骨肉所持有的执念。
那个被埋进后山的孩子在死去的瞬间失去了父亲的所有重视,也激起了母亲未曾完全倾倒出的全部爱意。
他那样小,不会跑跳,也还无法吐出清晰的语句,连离开这个世界都脚步匆匆,最终甚至没能与母亲的手帕合葬,孤零零地长眠于后山,同样是加茂伊吹心中的暗伤。
可笑的是,加茂伊吹记不清他的名字,不确定是自己从未问过,还是已经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忘得一干二净。
这说明那孩子本就不是漫画中重要的角色,作为构成背景的元素之一,只平凡又忙乱地在作品中活过半年,便烘托出了加茂家的残酷。
当初拜托加茂伊吹送去手绢的侧室终究还是被丧子之痛折磨疯了。
她看不惯加茂拓真对另一个女人和其腹中的孩子无止境的保护,反复想起自己早夭的幼子,不平衡与痛恨的心情驱使她犯下过错,将大剂量的药品放入了牛奶之中。
温热的牛奶与甜蜜的糕点掩盖了奇怪的味道,等那位怀孕的侧室意识到小腹正在隐隐作痛之时,身下已经见了红。
孩子没能保住,加茂拓真说不上是否感到失望,一种“终究还是来了”的心态使他甚至没有产生悲伤或痛苦的情绪,而是第一时间赶到加茂伊吹身边,将这个噩耗通知给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