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皇帝面无表情“你要朕派御史查一查你的行踪么”
“这就不必了。”刘邦赶紧谢绝“其实吧,咱这几日都是在山上,带齐了陛下赐的酒肉,见几位逃过来的老朋友呢。”
始皇帝微微皱眉“逃到山上的朋友”
“陛下敏锐。”刘邦毫无诚意捧了一句“咱这些老朋友,都是犯法后逃脱牢狱,在山上苟延残喘,暂保性命的。哎,说来可怜,一个个少说也有两三年没有闻过酒味了”
在皇帝面前议论逃犯,无异于是向朝廷脸上猛甩耳光。祖龙自然不悦,但思索片刻后,却不觉眯起了眼
“朕已经下诏大赦天下了”
怎么还有这么多隐匿的逃犯
“诏令是诏令,实际是实际嘛。”刘邦微笑道“咱们县的县令倒是颁下了旨意,但一定要犯人送他一匹布才肯除罪,逃上山的流民早就倾家荡产,拿什么来送他再说了,便是不要钱,也有多半的人不愿意下山。”
祖龙语气中辨不出喜怒“为何”
“这也是自然之理。”刘邦轻描淡写“大秦不是施行连坐之法么这些儿父母都被连坐送入了狱中,只是老弱妇孺体质太弱,几日间便一命呜呼。他们早就已经是无家可归的游魂野鬼啦,就是免罪后又能如何过活呢还不如在山上搭伙过日子,也算有个伴。”
“再说了,他们在山上等下去,说不定还能盼到大秦天崩地裂、一雪前恨的那一天呢。”
刘邦抬头与祖龙对视,不躲不闪,目光平静之极。
祖龙盯了他许久,终于冷笑一声
“那他们恐怕要等待很久了。”
刘邦浑不在意“或许要等待很久吧。但人总是没有什么耐性的,要是等待太久,搞不好这些囚徒就会冒险下山,私自做点什么了毕竟按战国的风气,无论是士人也好,黔首也罢,大家似乎都不怎么怕死。”
祖龙眯了眯眼,没有立刻说话。显然,这老流氓揭示出了某个极为危险的可能性虽然大秦已经有意扭转苛政,但先前被摧残过的人实在太多,遭受的刑罚也太过残酷;断肢不可再续,死者不可重生,这些人与朝廷之间再也没有缓和的空间了。
他们已经一无所有了,因此决计不会畏惧任何力量。
如果是胡亥那个脑瘫,大概会得意洋洋,自以为有强兵在手,区区囚犯不足为意。但始皇帝英明睿断,自然知道这样的愚蠢举止绝不可行纵使秦兵能轻易弹压作乱的囚犯,交战时也必然会摧毁一切秩序,将原本安定的黔首逼到走投无路,制造出无穷无极的反贼。
而且,而且这些囚徒隐匿于山林之中,聚散无形,行踪不定,颇有游牧蛮夷的风范,实在不能尽数剿灭。
该当如何
祖龙思索片刻,抬头望向刘邦。仅仅一瞬间的功夫,他已经猜出了这老流氓的用意
“你想用这些囚徒做什么”
纵被揭穿,老流氓依旧毫不尴尬“陛下说笑了,咱能用这些囚徒做什么只不过是身为大秦宗亲,义不容辞,要为陛下分忧而已。陛下,这些囚徒留在大秦境中,实在是莫大的隐患呐如若赦免,他们怨恨不息,会藏身黔首,伺机煽动民变;如若弹压,那疆域中烽火遍地,天下岂非大乱吹也不是,打也不是,依小弟的见解,还不如直接送出去干脆把这些人统统流放到境外,让他们和蛮夷拉扯去,省得一日日的净给老哥找麻烦“
始皇帝静静打量着口若悬河的老流氓,不动声色
“主意不错。你打算把这些人流放到哪里”
老流氓愣了一愣,不由讪笑“咱哪里敢有什么打算只是吧,咱听说西边疆域万里,甚为辽阔,把他们驱逐出去,正好也眼不见为净”
寥寥数语之间,双方已经图穷匕见,尽数摊牌。
老流氓抬头望着祖龙,纵使面色平静从容,但面对这古往今来独一无二的始皇帝时,心中仍不由暗自紧张。
这是他精心打磨了许久的说辞,言简意赅,毫无虚假将这些危险的囚徒驱逐于西域,的确可以大大减轻朝廷维持秩序、弹压叛乱的压力;纵使囚徒们心存悖逆,要想在西域中组织起能反攻大秦的军队,那少说也是十数年以后,足够大秦变法改新,稳定局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