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怀里的小方遥身高已经到他胸口,周围也不再是餐厅,而是一片开阔的户外空间,地面生长着紫色的不知名植物,被修整得平坦,俨然一片紫色草坪,不远处有一座半球型建筑,在建筑上空还有几个小型半球体,像附属空中小岛似的环绕着主建筑漂浮。
男人像丢垃圾一样将尸体丢掉,罕见地迟疑半晌,才转身面向妻子。
犯人只听见女人要求恐怖的男人送他们回去,但没听见男人答应,被遮着眼的他更看不见男人点头,这才发了疯的求救。
他连爬到女人脚边的机会都没有,就被高大男人抓着头发提起来,直接摧毁了黑暗图景。
罗漾浑身一震,那种被攥住心脏的窒息重临,这意味着男人已经开始他的精神屠杀
女人最后一丝情感在惊愕里破碎,她的丈夫刚刚在他面前杀了一个人,而被杀者死前最后一句话是,他已经用精神控制杀掉很多
眼睛不再被遮,嘴巴不再被堵,于是那耳朵曾听见的种种激发出最深的恐惧和求生欲,那个犯人甚至都没顾得上适应光线,便连滚带爬扑向方遥的妈妈,一边扑一边大喊“不要被他骗了,他要杀我们,他已经用精神控制杀掉很多”
方遥无法从母亲怀里再次挣脱,却还是望向父亲,缓慢而坚定地摇头。
“自救”方遥质问,“即使手段是剥夺别人的生命”
他做了最错误的一件事。
男人情不自禁上前,抬起的手似想再为妻子揽过垂落的发,可女人在他靠近第一步时已全身警戒,带着儿子猛然往后退。
如果细想,是能找到答案的,但罗漾不想找,因为那一定是比在儿子面前杀人更惨烈,也更残忍。
可通讯迟迟无法建立。
盒子寄语你什么都改变不了,但拥抱总是温暖的,哪怕只是记忆里的刹那虚幻。
高大男人沉默,那片纯净得可以冻结任何情感的眼眸,映着妻子身影,时而缩紧又恢复的瞳孔,像在高速思考,又像在矛盾挣扎。
罗漾看着似曾相识的场景,熟悉的小孩儿回来了。他也曾这样拼命保护自己,但那时的雪白团子还会害怕,现在的方遥已经可以直视父亲的眼睛。
终于,女人意识到了什么,看向高大男人,神情复杂“你连通讯屏蔽都提前做好了。”
“精神掌控是避免我们走向自毁的唯一生存途径,即便我不教,他总有一天也会领悟,因为他是我的儿子。”男人加重“我的”两个字,在妻子与儿子之间,做出了选择。
“但我永远控制不住你,你总是给我意外,给我惊喜,给我失控的瞬间,可这又是你最迷人的地方”
可路径信息才弹出,忽然闪了闪,与此同时已经消失的墙壁又若隐若现,像是与光束遥相呼应般。
“锁门是不希望有人误入,屏蔽是不可能放误入的人离开。”男人平静而坦白。
但小方遥想到了,不,应该是他感知到了父亲的某种“决定”,在高大男人想要上前时,小孩儿忽然拼命从母亲怀里挣脱,跳到地上,转过身张开双臂,不顾一切挡在母亲前面。
男人顿了顿,一声缥缈叹息“你知道笛谬这种生物吗,存在于砂44的食物链顶端,它们以吸食其他生物的精神和情绪为食,所有被它们吸食过的生物都会陷入崩溃与疯狂,最终走向死亡。砂44就这样被它们吃成了一颗死星,为了生存,它们只能去其他星球找食物,结果就被全星系通缉,捉拿,一只只关进监狱。但它们有什么错呢,如果非要定罪,那应该去找赋予它们这种生存方式的造物主”
在这间两年后的餐厅里,罗漾第一次听见方遥说话,与曾经奶声奶气截然不同的,如雪的微凉“两年前的生日你和我说,他们不是你杀的,是被自己的黑暗图景吞噬的,可紧接着你就教我怎么直接摧毁别人的黑暗图景,都动手直接摧毁了还不算杀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