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能要求他放下血仇,便只能以命换命,希望他看在往日情分上,饶过她至亲至爱的人。
“不要南风,不要”
他倏而记起初见那时,她问他叫什么,他理也不理她。
后来她破坏了囚住他的阵法,将他救了出去,她日日照顾他,为他擦身,为他敷药,再没有问过他的名讳。
直至他养好了伤,离去那一日,他告诉她“我叫君怀。”
她问“君怀,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诗”
他沉默了片刻“什么诗”
“愿为西南风,长逝入君怀。”她笑着道,“我叫南风,很高兴认识你。”
他以为她不过是随口一提,却不想如今竟一语成戳。
君怀浑身都在抖,他的黑袍上满是她温热的血,被风一吹,便也凉了。
她唇畔的笑被定格。
荀夫人终于做回了南风。
可君怀也永远失去了南风。
大抵是今日发生的事情已是超出了众人的认知范围,整个场地内犹如坟地般死寂。
面对南风的死,鹿鸣山掌门也只是怔了片刻。母亲年岁大了死了便死了,儿女没有了可以再生,妻子没了可以再找,什么都不如杀了君怀保住名声来得重要。
他举起手中残剑来,意图趁着君怀失神之时不轨。
手臂还未刚刚举起,便被班十七抬手按住了。班十七手下没用多大的力气,轻松捏碎了他的手骨,只听见鹿鸣山掌门一声凄厉的惨叫,那半截残剑坠了下去。
“想陪你女儿一起上路”班十七嘴角挑着一抹微寒的笑,“别着急,再等一等。”
“来人啊抓住他们”鹿鸣山掌门疼得眼泪直流,他拼着一口气厉声道,“你们一个个不过是妖言惑众,空口白牙便想辱没我鹿鸣山宗门,简直是可笑”
即便到了此时,他仍在嘴硬。分明是觉得无凭无证,只要有一人不信,他便可以翻盘洗白自己和三大家族。
“你敢对着验心镜再说一遍吗”变成石头的黎谆谆不知何时恢复了原样,南风的血蜿蜒到了她脚下,看着那刺目的颜色,她的呼吸微滞。
从始至终,她都不愿卷进君怀的复仇中,因此才绞尽脑汁藏起剩余的鹿蜀族人,便是不想被牵扯进来。
黎谆谆不畏惧死人,不畏惧鲜血,她可以面不改色算计旁人,那是因为这个修仙世界的一切,在她眼中不过都是一行文字,一个个纸片人。
她无法深入共情君怀的血仇,她无法理解南风隐忍不发,她作为一个旁观者,冷眼看着他们因仇恨而对立,看着鹿鸣山掌门为保住名誉而舍弃亲人。
她甚至不愿意多言一句,将王徽音所说的那些真相公之于众。
但是当黎谆谆意识到南风从一开始就知道君怀的身份,却还是将他救了出来的那一刻,她便开始有些佩服起她了。
便好像,隐约中看到了十六岁的自己。
她的爱意隐秘而炙热,似是燎原的火,永远烧不尽,息不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