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说陛下的条件吧。”他说。
曹阳慢腾腾的“唔”了一声“跟令君自己设想的差不多,夷冯家三族,唯有四房得以幸免;文襄公子孙不肖,谋逆造反,灵位移出皇帝宗庙;兴庆宫太后业已出家,方外之人,不必为难;倒是令君作为首恶,只怕要挨上三千六百刀了”
说到此处,他笑了一笑“不过陛下又说,人岂能未卜先知,料定后世实在不必因此苛责文襄公。而自他即位以来,令君办事还算得力,再兼之这一回还要再为他最后办一次差,凌迟处死便免了,斩首即可。”
这个结果,冯明达这段时日以来考虑过千次万次了。
太极宫的天子究竟会如何处置他,更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随时都会落下。
他知道自己是必死无疑,但是除此之外
冯明达放低身段,低声哀求“我自知罪孽深重,累及先祖,死后也要以发覆面。我不敢奢求天子宽恕,只是小儿无辜,成年男子斩首,未满十岁的流放岭南,如何”
曹阳看着他,冷冷道“冯令君,就算我现在敢答应,你便敢信吗你犯的可是谋逆大罪天子法外开恩,宽恕冯家四房,已经给足了冯氏一族情面,如若不然,就该一个不留,再开冯家墓园,把死了的冯家人一个个挖出来曝尸泄愤”
冯明达脸色煞白,嘴唇颤抖着,久久无言。
曹阳只是默不作声的看着。
如是过去良久,冯明达终于有了反应,捉住一旁因听不懂大人说话而一脸无聊的稚儿,用力的推到曹阳面前“就这一个吧我愿为陛下最后尽忠一次,只求能保全这一个”
年幼的孩童尤且不明白面前正进行着一场怎样的角力,只觉得祖父捏住他肩头的那只手是那么的用力。
他小小的身体被制住,只觉得难受,不由得委屈大叫“祖父,痛”
祖父没有回应他,只是死死的注视着面前人。
有热到发烫的液体不间断的滴到他的手背上。
他又叫了两声,见祖父始终不理会他,便气呼呼的撅起嘴来,目光触及到被濡湿的手背时,又被好奇心驱使着,低头舔了舔上边的液体。
是咸的。
曹阳再离开冯家时,手边就多了一个稚童。
那小儿满脸茫然,依依不舍的回头去看“祖父,我不能见见阿娘,再去义父家吗她今天还说要给我缝毽子,要带着孔雀毛的那种,我去义父家住几天,她忘了怎么办”
冯明达热泪瞬间涌出,背过身去,厉声呵斥他“快走,快走”
曹阳则拍了拍他的背“去给你祖父,最后再磕个头。”
那小儿懵懵懂懂的照做了。
出了冯家之后,远离了熟悉的环境,他终于开始害怕了。
于是他更加用力的握住唯一一个熟人的手其实这熟人也是刚熟起来的。
“义父,你要带我去你家吗”
“不是,”曹阳说“先去另一个地方。”
小儿刨根问底“什么地方呀”
曹阳道“决定你以后到底是能管我叫义父,还是去死的地方。”
小儿呆住了。
“什么”他瞬间警惕起来“你是坏人”
曹阳看了他一眼,语气轻快“是啊是啊,你终于发现啦”
小儿傻愣愣的看着他,面前人也没有像身边那些保母一样,满面温柔笑意的开始哄他,说都是骗他玩儿的。
他终于呜咽着哭了起来“你怎么欺负小孩儿啊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