彻底陷入绝望之前,宫人终于听见天籁般的叹息。
“出去吧,别让人看见。”
蜷缩的身影逐渐停止颤栗,沾满血水的脸上忽然绽放笑容。她朝着床榻重重的磕了个头,连滚带爬的夺门而去。
如果她没急着离开或在关门的时候抬起头,会发现她以为安睡中被她吵醒的太子殿下并没有在床上。
透过单薄的床帐,能轻而易举的看见,床榻上只有从不会改变绣纹的麒麟锦被和枕头。
听着门外踉跄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唐臻抬手合上早就看不清笔迹的奏折,放进八宝阁中紫檀木小箱里。
期间唐臻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仿佛完全融入昏暗的烛火无法照亮的黑暗中,悄无声息、形同鬼魅。即使那个胆小的宫人还在这里,也未必能发现唐臻的身影。
再次听见脚步声时,始终穿着寝衣的唐臻走出黑暗,面无表情的脸上逐渐浮现刚睡醒的困顿,刚好在宫人们进门时打了个哈欠。
“小厨房熬了红豆粥,还有从南边送来的新鲜海虾。膳房见难得冬日里有鲜嫩的青菜,想做道翠盖海虾,让殿下吃个新鲜。”宫人边伺候唐臻洗漱,边想方设法的劝唐臻吃夜宵。
因为自幼体弱多病,太子殿下的胃口始终算不上好。
大病之后,更是食欲全消,原本一顿的饭量能吃整天。
最近唐臻养成下午小憩的习惯,晚饭变夜宵,进食已经是整个东宫自上而下最大的难题。
“我刚刚在梦中见到父皇。”唐臻捂住盖在脸上的帕子,免得本该浮现濡慕的脸上因为提起生父满是憎恨。
宫人如同突然被掐住脖子的公鸡似的哑然无声,仓皇的眉宇间透着无助和可怜,张嘴数次,也没生出与唐臻搭话的勇气。
好在唐臻并不介意,他平静的道,“孤明日要去给父皇请安,即使父皇不见我,我也要在福宁殿外三跪九叩。”
东宫太小,只有四个伴读和困在这方天地的宫人。
即使他能弄明白所有疑惑之处的细枝末节,又有什么意义
他不会留在这里,只能等待被人想起。
宫人看不见被帕子挡住的脸,只觉得向来温和的太子殿下突然变得固执起来,竟然威严的令人不敢直视。
他们沉默的跪下,说不出任何反对的话。
唐臻的伴读们倒是能说出反对的话,但无法说服唐臻。
他们又不能对唐臻用劝说之外的办法,只能半步不离的跟在唐臻身后,脸色一个比一个紧绷。
踏出东宫大门的瞬间,唐臻昂起头,漫不经心的打量与门内几乎没有差别的天空。
真没想到,太子殿下不仅有丰厚的私库能自己做主,竟然还有走出东宫的权力。
他还以为想要踏出这扇门,得见血才行。
没有原主记忆的唐臻不认路,身边又没有人肯走在他前面。
他深吸了口名为自由的空气,对伴读道,“为显诚心,我要一步一叩拜见父皇,你在前方引路。”
“殿下”距离唐臻最近的胡柳生难以置信的后退半步,抬起因难以回神颤抖不止的手去扶唐臻,“请殿下保重贵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