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秋鸣去而复返,恭敬的弯下腰,“世子,殿下有请。”
燕翎以审视的目光打量即使与东宫的仆从在穿着上没什么区别,依旧难掩违和的男人。
早在几日前,他就在书房见过对方的画像。
黎秋鸣,越黎朝上任护国将军的幼子。
两年前,护国将军支持的皇子在斗争中落败,惨遭幽禁,包括护国将军在内的所有党羽皆被牵连。只有黎秋鸣在忠仆的护送下逃到圣朝,成为除了被幽禁的皇子之外,仅有的幸存者。
光看外貌,黎秋鸣与出身两广的梁安有几分相似。
只是皮肤偏黑,眼窝也更加深邃,加上颠沛流离、艰难求生,难免显得枯瘦的身体和眉宇间始终不曾消散的倔强,颇有几分百炼成钢的坚韧。
哪怕燕翎依旧不愿意相信,太子会对这个出身越黎朝的旧日贵族有超乎寻常的想法。他也不得不承认,单纯从养宠物的角度去看,黎秋鸣的身上确实有格外引人注目的特点。
良久后,黎秋鸣诧异的抬起头,“世子”
燕翎眼中短暂浮现的复杂已经尽数转为平静,冷漠的道,“规矩没学好,我还没让你起来。”
话毕,他却没有继续为难黎秋鸣,径直越过对方,走向殿内。
只是个异族奴隶而已,不配浪费他更多的时间。
黎秋鸣感受到来自圣朝贵族的轻视,下意识的想到因为欺负他被太子惩罚的东宫仆人。
他知道能遇见圣朝太子已经是天大的幸运,不应该再奢求更多。
但是他不甘心
怎么可能甘心
如果没有那些意外,他也是走到哪里都被无数人簇拥在最中央,随便说句话就能决定别人命运的贵族。如今站在圣朝贵族面前,明明感觉到了对方的轻蔑,他却只能佯装听不懂,免得好不容易得到的平静生活,再次发生改变。
黎秋鸣垂头沉思片刻,终究还是抛下理智,改变原本的想法,亦步亦趋的跟在距离圣朝贵族不远不近的地方。
他不甘心,从奴隶到奴仆,不应该是他的终点。
否则熬过这两年的颠沛流离、夜深人静时反复折磨他的血海深仇,又有什么意义
“殿下。”燕翎坐在与唐臻仅隔着窄桌的位置,语气因为看见悄无声息进门的异族奴隶,忽然变得低沉,“臣最近听岑威、不不仅岑威,很多人说你喜欢容貌艳丽的年轻男仆。”
唐臻闻言,立刻想到已经被原路退回岑府的壮汉,脸色难以抑制的变得扭曲。
燕翎眼中浮现笑意,慢条斯理的道,“殿下风光霁月,自从亲政之后,所有心思都用在朝政上,怎么可能会有如此离谱的爱好可惜我不是殿下的伴读,不曾日日陪在殿下身边,即使想为殿下辩驳一二,所说的话听起来也没有岑威等人可信。”
“为什么不会”唐臻终于压下想要召岑威进宫,然后关门放平安的念头,黑白分明的双眼安静的凝视燕翎。
自从唐臻不肯听从燕翎的建议,当众坚持要从宫外寻找新奴仆代替在东宫伺候的宫人,燕翎已经很久没有与唐臻单独相处。
这些日子,燕翎怨过唐臻,也反省过自己,始终为失败的经历耿耿于怀。
最后得出的结论,他不能放弃。
如果不能掌握太子的喜怒和决定,他在京都的每一天都是浪费时间。
在北地陈国公府,不仅有惹人生厌的嫡长子和嫡次子,还有很多与他年纪仿佛的庶出弟弟,每个人身后的依仗都比他稳固。
如果父亲想要换个世子,只需要不,他绝不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猝不及防的在熟悉的双眼中看到自己的倒影,燕翎好不容易维持平静的心中,忽然涌现复杂得难以仔细分辨的情绪。
如此专注的视线令他觉得,太子对他并非没有对其他人不同的依赖。只是太子身边的人太多,他不是不可替代的唯一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