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留斯已经记不住自己与迭卡拉庇安究竟争斗了多久。
一百年,两百年,还是更久没人记得住,也没有人说得清,魔神对时间的概念太过模糊,更何况是这片不分四季,永远停滞在凛冬的土地。
厮杀,争斗,掠夺,这都是写入魔神本能的东西,蒙德只剩下了最后的两位魔神竞争最后的神位,安德留斯对古恩希尔德开口让女王亲自与他对面,未尝不是一种实力赋予的傲慢。
“但是,迭卡拉庇安的傲慢仍然远胜于我。”
安德留斯说道。
“她甚至不曾正视过我的挑战”
狼王的语气是平静的,毫无波澜的,古恩希尔德惊奇于他的态度,可事实上,安德留斯的确不曾为此生怒“不必如此看我,人类,我早就已经过了会为此愤怒的时候迭卡拉庇安可以数百年无视我等的存在,那是因为她的实力让她拥有这个资格。”
狼王听见了古恩希尔德的轻笑声。
他低头俯视着眼前小小的人类,慢吞吞地问道“为何发笑”
“抱歉,在下并没有任何多余的意思。”古恩希尔德笑道“只是想起来,我们曾经也是被王忽视的存在。”
“哼。”
安德留斯的尾巴轻轻摆动了一下,他看起来有些不悦,却不曾触及那双冰蓝色的狼瞳深处,“如此随意地将人类与魔神相提并论,大概也就只有迭卡拉庇安的信徒敢这么干了吧。”
“这只是我个人的坚持而已。”
古恩希尔德却摇了摇头。
“您自然是值得尊重的狼王,庇护一方,守卫狼群,与人类缔结跨越了种族的珍贵友谊,若是换做蒙德那些吟游诗人来拜访您的话,也许您与北域的狼群留下的诗歌不会比我的王更少但是在下毕竟是王的宰相,是蒙德的宰相,我的身后是蒙德不容侵犯的尊严,您若是真的需要我的跪拜,也可以直接打碎我的膝盖满足您的心愿。”
狼王冷嗤一声。
“伶牙俐齿的人类,狼永远学不会你们的诡辩之词。”
他的目光忽然望向洞口的方向,狼群不同于人类的脆弱,它们拥有锋利的爪牙和厚实温暖的皮毛,更有来自狼王安德留斯的庇护,比人类更加适应极寒的冷酷,所以以天然的岩窟作为躲避风雪的栖身之地已经是绰绰有余。
但是当那道纤细的人影走入洞窟的入口,它们听见在洞窟内压抑呼啸的风声,某种更加狂暴、更加凶戾的风压制了冰雪沉默的寒意,一些尚且年轻的幼狼发出惶惶的呜咽声,瑟缩着藏入了同伴之中。
古恩希尔德披着厚重的大氅,是唯一站在这里的人类。他全靠着一口不服输的硬气和几块已经快要耗尽力量的符文撑着站在这里不曾对着狼王屈膝俯首,但是现在,他明明站在这里不曾挪动一步,蒙德的气息已经将他重新环绕其中。
几近僵滞的血液得以重新在血管中流淌,古恩希尔德下意识搓了搓手,感觉到了一种久违地、令人眼眶发酸的,属于人间的温度。
他立于风暴最为安宁平静的中心,自有环绕身侧的烈风为他驱散一切压迫在身上的威压与寒冷。
狼王抬起头,看着那步伐从容走入群狼视线中央的女王。
以人类的审美来说,烈风之主是纤细而美貌的女性姿态,更是选择用双脚踏入气息群狼的岩窟,身上不曾催动令人胆寒窒息的陌生威压,看上去似乎是无需群狼的利齿和狼爪,只需要北域的寒风就能将她彻底撕碎。
但是当女王的梣木手杖轻轻点过地面,当着安德留斯的面在她所站立的地方凝化出只属于她的冰雪王座时,却也没有一只狼有胆子发出威胁的低吼。
安德留斯安静看着这一切,
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即使迭卡拉庇安已经亲自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即使已经听蒙德的人类宰相说了那么多新奇的故事,可真的与迭卡拉庇安见面以后,安德留斯却发现,无论这些外界的故事如何变幻,她仍然是自己记忆中的高塔孤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