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幽幽道“十一,你别怪娘,现如今咱们江州遇到难处了。古来便是公主也有和亲的,等将来事成,阿娘一定接你回家来。”
她拍拍手,那老太监又端来一盏药酒,强喂着林容喝了半盏。
那老太监自幼看着她长大,有些于心不忍“公主,县主她性子刚烈,咱们这样逼她,只怕她醒了,又要重演上回千荡崖的旧事。咱们慢慢劝,县主总会转圜的。”
长公主冷着脸呵斥“够了,她年纪小,哪里懂得这些,都是你们一向惯着她,才叫她任性放纵,如此不知天高地厚。”
那茶酒里面不知掺了什么东西,林容昏昏沉沉,一时只觉浑身发热,心痒难耐,如在云端。
不知怎的,她脑子里浮现出长公主嫌恶的声音来“你是县主,又出自望族,身份尊贵,今日却要同一个姓梁的书生私奔,我宁可你死了,没有你这样的女儿。今日,要么,就乖乖跟我回去。要么,你要有骨气,就从这山崖上跳下去,我还敬你一个服字。”
千荡崖上风声烈烈,少女的声音决绝而惨烈“好,我的命原是你给的,如今便还给你,也算两不相欠。”
原来崔十一娘不是被流民惊了马车,而是自己跳下山崖的
林容叹了口气,意识渐渐消失,深觉残忍。
陆慎受不得德公啰嗦,见前一套说辞说服不了,便把什么崔氏四世三公扯出了,满朝故旧,倘收崔氏,便尽得天下读书种子扯出来。陆慎不以为意,勉强应付一番,便独自往这书斋而来。
身后跟着的沉砚道“主子,这江州还算恭敬,往日老姑奶奶在此暂住的书斋还保存得这样完好。看样子,也是时常有人打扫。”
陆慎嗯一声,往檀木书架而去,问“先生那里如何了”
沉砚回“已是弥留之际了。”
陆慎在书案前盘锯而坐,翻开一本书就此入定。不知过得多久,听得后边细细碎碎,女子隐忍的呻吟。那声音如指尖拨在断弦上,又隐忍又幽怨,柔柔得仿佛滴在沁了水的玉石上。
一旁随侍的沉砚眉心一跳,此次来江州,江州世家豪族不知多少献美,体面一些的如崔氏,叙以联姻之事;有些破败的豪族,令自家贵女自荐枕席的也不在少数,这次又不知是什么花样
陆慎皱眉,生出一股凌厉的寒气来。他慢慢踱步过去,见地上散落着一二朱钗花摇,金托点翠,累丝流苏。
陆慎满目肃色,在一扇素绢屏风前站定,吩咐沉砚“你进去瞧瞧。”
沉砚低着头,暗叹一声不好,瞧这一地的首饰,必定是江州贵女。江州贵女,主上可以不屑一顾,却不是自己一个家奴可以折辱的。
他正想劝劝,就见那屏风后的春榻上伸出一截皓腕来,纤纤玉指如柔荑,偏偏手腕上戴着两只玉环,微微一动,那玉环便发出冷冷之音。
沉砚顿时不敢再看,偏着头去瞧那素绢屏风,只瞧见一个朦朦胧胧的影子“主子,您看那玉镯上的徽记,是崔氏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