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容正发愁怎么想法子去那个道观里,打听千崖客的消息,只淡淡嗯了一声,听见槅扇外头有人来,问“谁来了”
翠禽绕过屏风,手上拿着一本书“是止戈院打发小丫头来,说是君侯命县主每日抄十遍陆氏家训,明儿这个时辰来取。”
林容接过来,见那本家训足足十多页页,算下来得几千字,每日十遍,只怕抄到半夜也抄不完“每日十遍要抄几日”
翠禽摇摇头“没说。也没说是什么缘故。”陆慎此人御下严苛,倒是没人敢假传他的命令。
林容一口气哽住,不知又是哪里得罪了陆慎。倒是曲嬷嬷一脸喜滋滋,忙令丫头们备笔墨来“县主是陆家的媳妇,自然是要知道陆氏家训的,这才是把县主当自家人的意思呢。”
林容无言以对,叫众人逼着一直抄到五更时分,实在忍耐不住,扔了笔,往床上大睡了一通。
曲嬷嬷不识字,翠禽捧着一叠宣纸发愁,瞧林容的字迹越到后面越潦草“嬷嬷,这只怕不太工整。县主摔下山崖,伤了手,手腕使不上力气,写的字也大不如前了。这样的字写出来,能交差吗”
第二日鸡叫时分,曲嬷嬷又把林容念叨着起来,直到下晌,果来了两个小丫头取了一叠厚厚的宣纸回止戈院。
如此几日,林容非但寻不到机会出门,反而日日叫拘在院子里抄书。到了第四日,无论曲嬷嬷怎么说,林容都不肯动笔了,磨着叫翠禽几个丫头代笔。如此这般糊弄了一回,也并不见止戈院那边传什么话过来,倒也由得林容偷懒了。
这日,因连日天热,院内众人都渐渐中了些暑溽之气,林容正在后廊阴凉处配些消暑的药。凤箫蹲在一旁“主子,荷梗、粳米都能入药”
曲嬷嬷着急忙慌地进来“翠禽、凤箫,快给县主梳洗换见客的大衣裳。止戈院刚来人,说雍州府里的姑老太太前往徐州,路过宣州,君侯命县主前去拜见。”
林容问“是那位在道观里长住的姑老太太吗”
曲嬷嬷把林容按在镜台前,取了妆奁等物来“可不是,还有哪一位敢称姑老太太呢”一面又喋喋嘱托“县主一会儿,可要恭顺有礼一些,这位姑老太太的脾气可是出了名的大,万万不好得罪了。”
这位姑老太太,是陆慎的姑祖母,十七岁时嫁给徐州王氏,丈夫死后,带着麾下数万部曲重归雍州陆氏,颇有勇略,极善骑射。在陆慎祖父暴毙而亡之后,掌管陆氏十余年,在陆氏很是德高望重。
林容转了转眼睛,道观里长住,道观
梳妆打扮完毕,早有几个青年仆妇在池水旁撑船候着,林容问“要乘船”
为首的一个蹲了身子道“夫人,姑老太太最是怕热,住在曲水那边的陶然居里。”
林容点点头,上了船,过曲水,便见一路上都是柏、楸之树,古意森然,亭亭如盖,浓荫蔽地,非有数十年经营不可得。仆妇撑了十竿,便弃船上岸,过了一画舫,绕过迎面的影壁,便见一大丛芍药花圃,花圃尽头是一月洞门。
门口廊下皆是身着红衣甲胄的女兵,及进,便听得里面一妇人朗声大笑“我虽老诶,却仍开得了三石的弓,骑得了最烈的红鬃马,不过区区百十里路,又算得上什么劳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