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晨间,林容是在一片清脆的鸟鸣声中醒来的,她坐着好一会儿,勉强辨认得出一二喜鹊、百灵、画眉的声音。
未几,有脚步声渐起,翠禽自殿外来,打起帘子“主子,您醒了瞧您的脸色,昨儿晚上睡眠倒要好些了,不像前几日那样发青的。”
林容嗯了一声,起身洗漱,问她“阿昭呢”
翠禽一面收拾床铺,一面笑“公主昨儿听主子的话,睡得早,今儿起得也早,已经写了一篇大字了。”
阿昭正是贪玩的年纪,众人又宠着她,加之年纪太小,读书写字之类的,不过是偶尔教着玩,并没有正经启蒙,也并不勉强她,平日里写个字便已经是了不得了,今日竟然主动地写了一篇字来了。
林容喔一声,道“今儿她倒是高兴呢。”踱步往妆匮匣子前去,也并不要宫娥服侍,自己坐在那里,略挽了个发髻,随意插了支素金步摇在鬓上。
正放下手里的玉梳,便听得外间传来歌谣声,似乎是阿昭的童言童语伴着陆慎的唱颂声“燕燕于飞,差池其羽。之子于归,远送于野”
林容偏头望去,自有宫人渐次打起帷幔,便见宫门口的台阶上,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坐在那里,望着屋檐下的鸟雀,在那里吟颂诗经楚辞。
阿昭或许并不懂那诗里的意思,只郎朗上口,不过两三遍,便全然背了下来,窝在陆慎怀里,问“秋天燕子会往南飞,那什么时候回来呢”
陆慎回“春天的时候飞回来。”
阿昭又问“为什么是春天呢不是夏天,也不是冬天下雪的时候,不是也有鸟吗”
话毕,不等陆慎回答,她一转头,便瞧见妆镜前的林容,盈盈地坐在那里。阿昭忙从陆慎怀里站起来,蹬蹬蹬地扑到林容怀里,仰着脸道“娘亲,昨日你一走我就睡着了,睡得很早的。”又垫着脚去摸林容额前的花钿,好奇地问“这是什么,好漂亮的花”
林容笑笑,也不说话,打开妆匮匣子,提笔往她额头上花了一个小小的梅花花钿,抱了她在镜前。
阿昭笑着望着镜中的自己,又望了望林容,眼睛溜溜地转,似乎是才发现一样“娘亲,我们长得好像啊,眼睛一样,鼻子也一样”
说着又从林容怀里跳下来,往门边立着的陆慎那里望去,父女两不知说了什么,阿昭直咯咯地笑。
不一会儿,阿昭又蹬蹬蹬跑过来,搬着凳子,垫着脚,往林容发鬓上插了一支簪子烧蓝嵌红宝石金步摇,趴在她肩上,笑“好看”
那支步摇用各色彩色宝石堆积出蝶恋花的样式来,层层堆叠,栩栩如生,略一动,便珠翠摇曳,华美异常。
陆慎已不知什么时候立在林容身后,默默瞧着镜中的玉颜,伸手替她扶稳了步摇,道“不如从前那支石兰花蝈蝈簪。”
那支石兰花蝈蝈簪已经叫陪葬封入棺椁之中了
林容皱眉,正要说话,便见翠禽自外头来,禀告“陛下、娘娘,太后同安丰王到了,正请在外间奉茶。”
林容嗯了一声,起身往殿外去,走了两步又止住,回头望着陆慎,见他稍稍点头,这才继续往外而去。
太后端坐在上首,安丰王站在一旁,见着林容来,也不似往日那般横眉冷对,反招着手唤她近前来,不叫她行礼,拍拍她的手,打量道“皇后穿得这样素净,人也憔悴多了,出了这样的大事,你也要好生保重。”
林容只做不知,笑“陛下尚在病中,臣妾昨夜替陛下值夜,想是没睡好的缘故罢了。”
太后喔了一声,抿了口茶,道“皇帝的事,你不必瞒我,再瞒着又能如何呢,总不过是这几日的事了。还不如预先拿个章程出来,免得到时候外头逼上来,倒是一丁点主意都没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