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那两道瘦高的身影第四次来到终点线时,唐岫这侧看台响起女生们的加油声,并且准确地喊出了他的名字。
程煊熠似乎也觉得奇怪,经过时抬了抬眼,看清最前面的唐岫便收回视线,轻笑了一下。
一万米有整整二十五圈,大多数学生在五圈后就渐露疲态,任由程煊熠和另一个体育生轻松套圈。原先第二梯队的那个女生表现依旧亮眼,仍然跟紧排名暂列第三的男生,两人中间门只隔了五六米距离。
“那个女生好厉害啊,配速居然跟男生差不多,她不会最后第四吧”
“那是季佳佳,她周末经常去跑半马的,大一开始就报这个项目了。”
“她也是体特吗”
“不是,好像小时候练过几年体育吧,高考是靠文化分上的。”
“天呐,她好厉害,手臂线条也太漂亮了”
就这样聊到十圈开外,别说运动员累,就连观众也喊累了,只能记住最前面那五六个人的圈数,后面的放弃不再数,靠在那儿有些麻木的看底下体能变态的运动员一圈一圈地刷,像是不知疲惫。
唐岫甚至听到有人打开手机,随后响起熟悉的“tii”。
沈颖则中间门也无聊,还打开手机给程煊熠计算从第十二圈开始他每圈花了多少时间门
“一分十一秒我去,这人是个变态吧”
“啊我八百米都要跑四分钟,他怎么一万米这么快啊”唐岫虽然能用眼睛直观感受到“快”,但听到这个具体的数字还是被吓到,合着她跑一百米的速度都不一定比得过他一万米的配速。
“一分零九秒草,怎么还越跑越快了,是不是我掐秒没掐准”沈颖则忍不住骂了句脏话。
“一分十二秒,应该是我刚刚那圈没算准。”
“一分十秒他怎么速度都不怎么变的,就这么准他不累吗他”
沈颖则一连掐了五六圈数字,直到接近第二十圈,程煊熠的速度才慢下来一些,变成一分十五秒每圈。
这会儿在场的所有运动员都被汗浸透了,跑在后面的还抽空喝了两口水,半走半跑地休息了一会儿才重新拾起脚步。
也只有那两个体育生还紧咬着跑在第一梯队,程煊熠比另一个稍稍快几十米。
距离比赛开始过去了二十多分钟,落日沉得更低,气温也随之下降。远远看去,程煊熠身上甚至隐隐在冒白气,脖子到手臂完全被汗浸湿,肌肉线条却在充血过程中变得更明显,脸侧脸的棱角也变得锋利,在夕阳的光下闪闪发光。
他从头到脚都在这样的光影中被铸成了希腊雕塑,并且材质并非大理石,而是青铜,麦色的皮肤在汗水,在阳光,在时间门的侵蚀下变成内敛而坚韧的暗金色。一如罗得斯岛存在于历史中的太阳神巨像,没人见过它到底什么样,但唐岫在这一刻突然觉得,此时的他和那尊雕塑大概是肖似的。
于是暂时超脱出人类短暂的意义,在这一刻成为阿波罗,或是赫尔墨斯,让人必须要仰起头来献上敬畏之心。
唐岫的视线在这样澎湃的感受中紧跟着他,虽然已经数不清这是他的第几圈,仅仅是他身体在风中的律动都是最直观的美的体现,这一刻他由太阳、风和汗水构成。
直到某一刻,他开始冲刺,奔跑的姿态有了明显的变化,速度随着手臂的摆动和步幅的加快逐步提升,眼看着一个个超过本来就已经落后他五六圈的学生,在屏息中震撼地冲过终点,隐隐带起破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