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一顿饭再怎么吃,总要结束的。宋修筠收拾起碗筷,照例去厨房洗碗。
唐岫从他手里接过洗干净的小狗饭碗,装进包里,便抱着莫奈在客厅踱来踱去。
走了两步,又怕被他察觉到异样,强迫自己到沙发上坐下,给小狗梳毛。
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等什么,只是一直在犹豫和拖延,心理准备永远是做不完的,要不然在过去的近十年中,她大概有无数个可以表白的机会,不管合不合适,成功率高不高。
唐岫想到最后,意识到自己今天要是不这么做,可能就永远没机会了,今天已经是她能够最大限度鼓起勇气的时刻。
她的心不受控制地加速乱跳起来,像中高考八百米在起跑线和同学排成一排时的那种让人探不到底的心跳,觉得浑身上下的力气都被心脏抽走了,脚下直发软,一步也迈不出去。
厨房的水声逐渐停下来,宋修筠的手沾了水,像湿漉漉白生生的一支荷,把盘子放到沥水架上,抽出纸巾擦手。
他这阵子在准备国家级项目的申报,明天去了广汉还要参加发布会,眼下做完家务,大概就要回书房工作了。
然后她也就是时候带上行李回家了。
唐岫把莫奈从自己的膝上抱下,从沙发上站起来,几乎感觉不到两条腿的存在。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又在同一时间,在脑海里暗自诧异她居然真能发出声音来“等一下我有话想跟你说”
只不过说出的话毫无底气,不像是告白,更像是被关押了二十四小时的嫌疑人最终面对确凿的证据放弃抵抗,低头摊牌。
“怎么了”宋修筠的声音跟她就不一样了,总是这么悦耳,琅琅的,玉石一般。
“我”唐岫在他面前的几步停下了,没法再往前走,好容易鼓起勇气瞄他一眼,剩下的几个音节当即卡在喉咙里,几乎让人缺氧。
宋修筠看着她,带着疑惑的神情,轻抬了抬眼,示意她说下去。
唐岫的面色眼见着充了血,两侧的耳朵都火辣辣的,嘴唇张了张,几个字却顽固地绷在胸口,像打进去的陈年橡皮弹,需要用锋利的手术刀才能从她的肺里剖出来。
长达六七秒的沉默后,连她自己都着急起来。话口留出来太久,对方的警惕性也会随之提高,任谁都察觉出事态不妙,且意义重大了。
她的鼻尖和眼眶控制不住地泛酸,还没说出来,已经先一步感到羞愧和难过,想赶紧找一个地方掉眼泪。
但某种执念又让她定在原地,努力支撑着自己的肩膀。直到指甲在手心里刻出深深的印子,痛感伴随着脸上源源不断的热,总算让她的后半句话挣脱出来“我喜欢你。”
没有任何铺垫,她只能说出这几个字,这已经尽了她的全力。
那些修饰的“希望不会让你觉得困扰,不想回答我也没关系,我只是想把我的心意传达给你,因为之后可能都没有机会了”,或是更进一步的“你喜欢我吗”“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等等等等,已经完全在混乱的大脑中浮现不出来。
她只有这四个字,唐突又生硬,滚烫又窘迫。
于是宋修筠的第一反应只能是诧异,睁大眼睛看着她,险些后退一步“什么”
饶是唐岫的思绪已经一塌糊涂,也知道这并不是什么正面的回答。好在眼下她的情绪已经过载,这些后到的还要排着队让她接收,便只是握紧了拳站在原地,咬着唇一声不吭,也不抬眼看他。
她没办法再说话,一张口可能就会带动脸上的肌肉,把眼泪挤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