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角落里坐下,原本行走时感觉尚不明显,这一歇却不妙。
他长这么大哪里走过这样多路,酸痛从两条小短腿迅速向上蔓延。
胃中也空空如也,午间用的膳食早消化干净了。
不晓得是饿的还是因旁的原因,小皇帝头晕得厉害,再也站不起来。
云晚汀垂着脑袋,一时又不舒服又委屈。
兰因寺那么远,骑马都要一个时辰,可他还没走出四方殿便要死掉了,根本去不了兰因寺。
小皇帝偷偷给自己擦眼泪。
“阿耶,呜阿娘你们在哪里呀”他揉揉眼睛,抽噎道,“没有大屋子也可以,也不想、呜呜不想成仙”
“何人在此”
平地一声断喝,云晚汀瞬间呆住。
视线被眼泪糊成一片,他只能瞧见一堆人影影绰绰的,向着他缓缓靠近。
小皇帝适才悲从中来,没能控制音量,被人发现了。
云晚汀条件反射地想起身跑掉,可他没有力气了,脑袋转了一半,小身子一动不动。
并且就在他欲遁逃的这一刹那,一把寒芒凛冽的腰刀凭空一闪,恰横在他颈前一寸处。
小皇帝脑中其实已一团浆糊,只是无意识地仰起脸。
来人十分高大,尤其是在五岁小崽崽的视角,简直是巨人。
男人甲胄未解,腰刀虽雪亮干净,却抹不去经年累月浸透的血煞之气。
公然携带兵刃入宫,直闯天子寝居,这架势像是要将娇滴滴的小皇帝一刀宰了。
对方应是才瞧见他的衣着,神情一怔道“你”
话音未落,小崽崽一扁嘴巴,登时哭出声来。
又累又饿又头晕又想耶娘,这突如其来的飞刀惊吓成了压垮骆驼压垮小猫的最后一根稻草。
哪怕他身体弱哭声也很小,也够震慑住身前男人了。
陆长侵那张冷脸有些僵硬,双唇翕动“陛”
他迅速收刀入鞘,蹲下身来,身后的侍卫们急忙随之行跪礼,口呼陛下万安。
陛下陛下不安
云晚汀头发有些乱蓬蓬,顶上翘着呆毛,软白的面颊蹭了块污渍,身上的小袍子也染了一路上的尘灰,领口还挂着片秋海棠叶子。
脏兮兮乱糟糟的小猫好似伤心欲绝,大颗的眼泪珠子成串地砸,一面掉眼泪一面打噎。
“要阿娘呜要阿娘呜呜呜呜呜”
身后副将神色也有些扭曲,建议道“将军,不如找宫娥来抱着哄哄陛呃”
他话还未完,眼见陆长侵伸出双臂,“下”字瞬间噎了回去,憋出个惊吓的嗝。
陆长侵胳臂瞧着比小猫身子还粗,而小猫已经哭得头昏脑涨,分辨不出是谁来抱,顺势趴到人肩头,一边哭一边断断续续喊阿娘。
陆长侵不会抱孩子,只能僵直地端着他,强自沟通道“陛下先莫哭,您怎么会出现在”
小猫只管把眼泪鼻涕往他盔甲上蹭,脸颊哭得晕红发热,甫一触及便打了个寒颤道“呜好凉,呜呜呜”
小猫身体太软,软得跟没骨头似的,稍一使劲恐怕就碰碎了。
陆长侵闷了一脑门热汗,放弃沟通,话语笨拙仿佛遭人胁迫“莫哭乖、乖乖。”
方才的副将被风呛住,控制不住地咳嗽。
“陛下,陛下”
半个时辰过去,荷风竹露见内室无人,急得团团转,早找翻天了。
好容易寻着,一眼瞧见自家小陛下在阎王臂弯里呜呜地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