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锋宜情微阖双目,沉默许久之后,不知是以何种复杂的心情开口道:
“法家先祖们,算尽了一切邪祟,却仍旧算不清人心二字,他们冷酷,史家称之为酷吏,却依旧天真地可怜,天真地相信自己以后的人,可以一辈子依法而行。”
王安风沉默,心中有种种念头,却不能说出,只归于一声叹息。
将锋宜情似乎也想起了些并不愉快的事情,坐了片刻,便取了一本书,自行离开,王安风则是依旧如常,在此地看书,他看的是现在当世的许多文人夫子编撰的典籍注解,却越看越不是滋味,只觉里面写满了歌功颂德的声音。
少年将这些有着厚重书封,散着幽幽墨香味道的典籍放回了原位,穿着一袭蓝色的衣衫,缓步踏上那通天般的木阶,一级一级,踏过万数,走到了罕有人去的地方。
伸手取出了如同供奉般被高高摆在最上面,却已经罕有人去看的书,拍了拍上面的灰尘,缓缓掀开扉页。
是夜。
王安风依旧如同过去那样,等到所有人都离开,那位任老的身形也消失不见之后,仔细洒扫了这万级木阶,方才关上了风字楼的木阶,独自一人,朝着自己的狭窄木屋走去。
在此时天地皆寂的时候,王安风心中有些杂乱念头,胡思乱想。
说来,无论是百里封,还是说薛姑娘,都有几日不曾见了。
是因为夫子一事的后续影响吗?
还是说……
王安风猛地摇了摇头,黑发乱摆,用力之大,似乎是想要把这个念头扔出自己的脑袋,抬手在自己额头上轻轻敲了下,脸上浮现懊恼神色。
无论如何,当不至于如此。
毕竟大秦不至于下作至此,也没有听说他二人出了什么事。
少年心中颇为耻笑自己,竟以这样的恶意去揣测自己的国家,风过疏竹,引动林叶轻响,脚步却微微一顿,双瞳骤缩。
这是……杀气。
一股似有若无的气机锁定了他,让他头皮骤然微炸,身形转眼间恢复了正常,依旧如常往前在走,但是在身躯之下的内力早已经开始加速流转。
便在此时,一道凌厉破空声音骤然暴起,竟是丝毫不加收敛,直接朝着王安风劈斩而下,少年脚步一错,背后八面汉剑直接出鞘,与袭来兵刃相错而过,木剑战刀撞击,竟然暴起了一层火星,那战刀自然无事,而这柄木剑之上竟然也不曾出现丝毫的痕迹。
王安风身法施展,朝后暴退,右手木剑横在身前,警惕地看着前面的面具人,双瞳微张,眸子不复原本温和平缓,而是如出鞘利剑一般,锋锐迫人,寒声道。
“……来灭口的吗?”
那人不答,只是扬起了手中的大秦战刀,猛地朝着王安风逼迫攻来,其势浩大,堂堂正正,战刀挥洒出了冰冷霸道的轨迹,王安风咬牙,不退反进,手中木剑以七十二手使破,白鹤舞风势而攻,虽然拳术更强,但是对方持有利刃,而秦飞曾赠的拳套却不在身上,只能以剑术对敌。
剑势展开,如白鹤动风,飘逸凌厉,杀机暗藏,此时对方明确对他释放了杀气,生死关头,哪里还能够留手,一手剑术无论速度还是力道都远比之前展现出的要强上倍许,和那战刀对攻,不落下风,却也难得占据优势。
体内早已经被打磨地圆融无碍的金钟罩内力因为这种极为剧烈的战斗而不住翻腾,仿佛有波涛在体内,震荡扩散,令他的身躯越发胀痛,前方战刀斜持,宛如霹雳狠狠地劈斩下来,在少年一双墨瞳之中斩出了明艳的痕迹。
体内涌动内力骤然一滞,继而暴涨。
下一刻,自眉心开始,少年皮肤之上浮现出了一枚枚文字,如同从烈烈火焰中淌过,燃烧着赤金色泽,彼此勾连,一座气钟无声浮现,和那刀影重重碰撞,战刀崩碎,而那虚幻铜钟同时散去,浩浩钟鸣之中,少年持剑,精气神瞬间收敛,猛地前刺。
于是有浩浩雷鸣之音响彻于此。
至阳至刚的蓝色雷霆闪烁,劲气在剑身之上流转纠缠,裹挟着这雷霆化为了一道真实不虚的剑气,朝前刺出,王安风身躯骤然脱力,呼吸略微急促,对方似乎不曾反应过来王安风刺出剑气,脚步一错,险险躲开。
顺势抬手一捏,那道雷霆剑气竟然瞬间崩碎裂,电流纠缠在手掌之上,却无有半点作用,随手便被震散,泯灭于空气之中。
王安风瞳孔骤然收缩,几不敢相信自己所见的一幕。
但是那蒙面之人却不曾继续攻击,而是就那样站在了原地,抬起手来,将覆盖在面庞的黑铁面具轻轻揭下,露出了一张白净柔和的面庞,那双眸子依旧柔媚,却又泛着冷意,更像是两柄狭长而优美的战刀。
王安风面容浮现出了不敢置信的神色,呢喃道:
“将锋……”
对面少年微微颔首,温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