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大人,”公孙珣闭上眼睛片刻,然后也是借着酒劲忽然跪地昂首言道。“我此番举动确实有些任性,但你想过儿子我这些年的不甘没有?袁绍、曹操、刘备,还有伯圭大兄,这些人我全都见过,也全都打过交道……敢问此时,我真不如他们吗?而若是此时比他们强,那将来他们能为的,我为何就不能为?”
公孙大娘面无表情,只是定定看着自己儿子在那里长篇大论。
“母亲问我是何目的?”公孙珣见状愈发激昂。“我其实只是想告诉母亲大人,别人能做的事情,你儿子我一样可以去做,而别人做不到的事情,我也未必就做不到!事到如今,我也不说曹操、袁绍,只以我那位族兄公孙瓒而言,我有哪一点不是远过于他?他都能割据北方与袁绍争雄,我为什么不能?而既然我远胜于他,他都能和袁绍相争多年才惨败,那我去做,未必就会是如此下场吧?!”
“母亲大人……诚如你所想的那般,大争之世在前,利刃又已在手,天命之说在高句丽面前更是已经破除,那你还让我不争,儿子心里总是不甘的!”
“你要怪儿子不听话,就得先怪自己把儿子养的如此出色,又给他说了那么多不该说的话!”
“你总算是把这话说出口了!”话到此处,公孙大娘忽然插嘴把自己儿子给呛住了。
“确实是早想说给母亲了。”良久之后,公孙珣方才咬牙应道。
“只是我也有一句话早想说给你听了。”公孙大娘一声冷笑。“大争之世,你挥着你那把断刀去争,是要赌上命的!而且非只是你一个人的性命,乃是全家人、全族人的性命!一旦战败,从你娘我算起,到你的娇妻美妾、兄弟下属,都会是一个什么下场,你到底想过没有?”
公孙珣一时愕然。
“其实根本不用想。”公孙大娘指着破败的院落继续冷笑道。“这快被搬空的高句丽就是个绝妙的榜样!公孙珣,你就这么自私吗?为了一个人的雄心壮志,就要让周围所有人为你搏命?!”
跪在地上的公孙珣居然无言以对。
暮色降临,黄昏时节,非白日也非黑夜,而在这种朦胧之中,不清楚是不是之前喝多了的缘故,跪在院中的公孙珣也显得有些恍惚了起来……这一瞬间,他觉得自己母亲的话很有道理,自己确实过于自私;而下一瞬间,他又觉得自己母亲的话哪里有些强词夺理,男子汉大丈夫就该去争雄称霸;而再一细想,却又觉得两者都有些不对头,可偏偏就是抓不住关键所在。
“起来!”公孙大娘见到自己儿子低头不语,却忽然没好气了起来。
“喏!”公孙珣赶紧站起身来。
“文琪。”隔着眼镜,公孙大娘神色复杂的盯住了自己儿子,然而语气却显得格外笃定。“你要真想争一争,那就去试一试吧!”
公孙珣登时失措:“母亲大人这又是什么意思?”
“没别的意思。”公孙大娘叹气道。“大争之世,去争固然是九死一生,可是不争,也未必就能保全……一场乱世下来,死了那么多人,九成九都是不争的!这个道理我心里早就清楚。”
“那……”
“你打下高句丽以后,族中你二叔公立即就有书信来。”公孙大娘忽然说起了另外一事。“说是阿范和阿越这两个小子向来视你为支柱……年轻一辈中,总共不过四个出色人物,两个都认定了你,那他们也不好说什么,所以族中也愿意视你为下一辈的核心,也愿意多听听你的言语。”
对此,公孙珣倒是没有什么额外的感觉……既然决心取公孙瓒而代之,那公孙氏的力量本就在他的计划之内。再说了,从公孙域的作为和反应来说,从公孙越和公孙范如此顺利赶到此处而言,族中也应该早有倾斜。
“于是,我便以你的名义,建议族中迁移到辽东来。”公孙大娘继续言道。
公孙珣当即恍然大悟:“母亲大人的意思是说……先留后路吗?”
“你做下这样的大事,你……卢老师必然会有些反应。”公孙大娘根本没有回复对方,只是自顾自地言道。“所以你此番必然要走,这也是我不得不撒手的一个缘故。但不管你去哪儿,我都也准备将安利号的根基扎在辽东了。”
公孙珣只能缓缓点头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