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许知南猛然睁开了眼睛,再度从噩梦中惊醒了过来。
深蓝色的卧室中,她的心跳如鼓,浑身大汗淋漓,惊慌失措地盯着天花板,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像是刚刚被人从水里捞出来。
这已经是她这天晚上第三次从梦魇中惊醒了。
初醒的那几秒钟,她的思绪依旧沉浸在方才经历的那场噩梦中。
她梦到自己重新回到了二十二岁那年,被父母逼迫着嫁给一个年近三十却只有着七岁孩童智商的男人,他们说只要她愿意嫁给那个男人,就可以给家中换来近十个亿的利益。
她不想嫁,不想被当作筹码,绝望地跑去找林嘉年,问他敢不敢娶自己,林嘉年却拒绝了她,他说他不愿意,她彻底走进了绝路,失魂落魄地爬上了一栋高楼的天台,站在了最边沿处,纵身一跃跳了下去失重感降临的那一刻,她醒了。
身上的睡衣已经被汗水湿透了,许知南躺在床上急促地喘息了许久,才逐渐从那场噩梦中回神。
然而清醒之后她才意识到,现实情况并不比噩梦好到哪里去。
林嘉年要跟她离婚。
昨天中午,听到他提出离婚的那一刻,她就像是在猝不及防之间被人当头打了一棒似的,打得她两眼发晕,头昏脑胀,意识和表情在顷刻间尽数失调了;又像被人塞进了真空瓶内,将现实世界从她的身边抽离了,周遭的一切逐渐开始模糊混沌,只有林嘉年的那一句话清清楚楚地响彻现在她的耳畔“知南,我们离婚吧。”
并且,他的语气一点也不像是在开玩笑,是深思熟虑过后,认真又坚决地对她提出了离婚。
委屈感像是无边无际的水一般汹涌澎湃地弥漫上了她的心头。
她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跟她离婚。她的话都还没有说完,她正沉浸在怀孕的喜悦中,她刚有了他们的宝宝,他却要跟她离婚。
更委屈的是,她几个小时之前才信誓旦旦地跟齐路扬说过,林嘉年从来不会让她受委屈。
可结果呢她这辈子受到的最大的一份伤害和委屈就是来自林嘉年,即便是被父母逼着嫁人的时候她都没有这么委屈难过,因为她心知肚明她的父母本就是这种唯利是图的商人,但林嘉年不是呀,她一直很笃定又很自信地认为林嘉年永远不会辜负她,她全心全意地信任着林嘉年,可是他竟然主动向她提出了离婚,还在结婚纪念日的当天
委屈使她的眼眶酸涩、胀疼,她能感觉到自己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咬紧了牙关,竭力地忍耐下了想哭的冲动,因为她也是有骨气的,她才不要流露出一副离开谁就不能活的怨妇嘴脸,她才不是一个软弱无能的卑微女人。
她无声松开了环在他脖子上的手臂,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之后,面无表情地质问他为什么
他沉默了许久,回答“我配不上你。”
这算是什么理由
她怒极反笑“林嘉年,男人功成名就之后想要换老婆我可以理解,但你也不至于用这种弱智的理由搪塞我吧”
“我没有那么想”他急切又慌张,“我从来没有那么想过”
“你就是这么想的”愤怒也在燃烧着她的理智,促使她直接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不容置疑地对林嘉年说了句“离就离,明天就去民政局”然后她就上了楼,回到卧室把他们的结婚证翻了出来,从楼上扔了下去。
她不知道林嘉年怎么处理那两本结婚证了,因为她把自己锁进了卧室里,整整一天都没有出去,不吃不喝也不感觉饥渴,像是修炼成仙了一样无欲无求、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身体不再是血肉筑成的,而是黄金打造的。
醒着的时候她从来不哭,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天花板看,人是麻木的,脑海中一片空洞,只有睡着之后才会哭,因为她会做噩梦,做各种光怪陆离的噩梦。
即便她心里清楚自己的情绪会对腹中的胎儿造成很大的影响,但噩梦会使她为自己铸造起的那一堵保护情绪的城墙变得无比脆弱,一推即倒,从而导致她根本控制不了心头的那一股难过的委屈感,眼泪就此失禁,浑身颤抖着抱着被子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