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或者说黄家姐弟本就是他发掘的人。
可元苏苏只要想起上辈子他将自己掳进宫,最后又一碗毒汤的事,便如鲠在喉。
她并不想就这么原谅了他,而不给自己的惨死一个交代。
杀是不杀,入与不入,此刻都在她一念之间。
元苏苏为这事真是烦透了。前世,从来不用她自己考虑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自有人替她想好。
可这一世不一样,她是唯一一个知道未来会如何的。有些事,便只能自己想。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窗外,须臾,别扭抬头说“我问你件事。”
以她的性子,能这样说出来,已经是和善了。谢无寄顺从道“贵人请讲。”
她问“你从小就知道自己是皇子吗”
谢无寄像被她单刀直入、毫不相干的问题惊了一下,静了片刻,道“您果然是京中的人。”
“废话,除了与皇室有关之人谁想杀你”
“十二岁。”他淡然道,“我是十二岁知道的。”
“这么晚”元苏苏有些讶然,那他从知道自己身份到明年回京,也不过才过去五年而已,仅仅五年,便已经可以和谢璩谢璨匹敌了吗
难道谢无寄真有些天分。
她继续问“那假如你要被人利用,必须顺着对方心意才能过上肆意妄为的日子,你会怎么做”
元苏苏扬起脸,眉间犹有疑惑,“是屈意顺从,顺水推舟;还是忿懑不解,另起炉灶”
谢无寄沉默片刻,温和道“能为人利用,是因被看到了值得利用的价值,那自是一种本事。”
元苏苏无声须臾。
那一瞬,她好像也福至心灵,意识到了谢无寄的下一句话,抬眼说
“至于如何让自己既被人看到,裹挟其中而不被人利用,随心而为,便是另一种本事。”
谢无寄答“善。”
答完,他站起身来,向她告辞。
“客居不宜久待,望您见谅。”
元苏苏顿了顿,只手撑着头想着这句话,也没看他,说“去吧。”
他弯腰向她拱手,元苏苏看见他手上的伤还未愈合,血迹还黏着伤口。除此之外,还有许多磕碰与不显眼的青紫。
就是这样一双手,他刚才毫不避忌地泡进了冷水中,早已习惯。
临走前,他顿了一顿,垂眼又道
“我并无壮志雄心,也不敢有所觊觎,多年来时刻自勉,不敢自认皇亲贵胄,亦从不涉争端。贵人如是奉命而来,烦您转告,我已隐没乡野。”
元苏苏觉得他倒是有意思,难道还觉得她是某个皇子派来的,担心他来日有机会争位所以灭口不成
她笑了声“若我不是奉命而来呢。”
谢无寄抬眼看她。深压的眉骨之下,像是终于有了些疑惑。
须臾,淡笑答曰“便只能任凭贵人处置。”
未来的皇帝,将来操纵无数人生死命运的人,把她囚于宫闱,赐下毒汤的人
此刻在她眼前弯着腰,低眉顺眼地说只能任凭她处置。
还真是物是人非啊。
元苏苏的气血压了又压,只摆摆手,说“你走吧。”
她怕他再待下去,自己真会忍不住掏出匕首,把这个好不容易放在了考虑之列的潜力股给提前出局。
她还要再想想再想一想。
至少,等谢璩来了两淮,她与他再见上一面再说。
算上前世,元苏苏已有许久未曾见过他,如今想起来还有些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