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穹不明白。
“因为自下而上,有太多人希望他不要开口。”
青穹捧着姜茶,炉火烧得猩红,时有淡薄的一片火光映在徐鹤雪苍白的面颊,青穹看着他,喉咙发紧,“徐将军难道,就算是查清楚了真相,也没有办法还给您清白么我不明白,这是什么道理”
徐鹤雪拨弄炭火,“道理二字,只有知道它,践行它的人才会觉得重要。”
“可是”
青穹的声音停顿片刻,炉火荜拨,门外清白的一片雪花被凛风吹得斜斜飘落,他满面迷茫,“就真的没有办法了么”
“有。”
徐鹤雪颔首。
其实返还阳世以来,徐鹤雪从未对洗净自己的身后名有所期,幽都宝塔里的三万英魂,才是他以残魂之身存在于此的意义。
个人之生死,身后之清名,他都可以不要。
但他绝不能眼睁睁看着那些生前用血肉护他的将士永远化为戾气,再也不能转生。
他是他们的将军,
即便身死魂消,他也要担负起他们的来生。
“真的吗是什么办法”
青穹浓黑的瞳仁发亮,连忙追问。
然而檐廊上很轻的步履声响起,徐鹤雪与青穹几乎同时回头,倪素只用一根白玉簪挽着发,衣着整齐,被风卷来的雪粒子擦着她的裙摆。
青穹在厨房里看火,倪素则端着姜茶,坐在檐廊里,徐鹤雪用披风将她裹住,说,“去灶房里,那里暖一些。”
倪素摇头,“就坐这里,风吹得我脑子清醒些。”
“我一会儿打算入宫去。”
徐鹤雪闻言一怔。
“你还不知道,嘉王夫妇被官家幽禁了,我听你说,嘉王幼时在宫中就不好过,如今贵妃有孕,就相当于他儿时所遇之事又重演了一回,”倪素双手贴着碗壁,掌心暖了许多,她望向身侧这个人的侧脸,“我得了官家的恩典,可以出入太医局,徐子凌,若有可能,我想带你去见他。”
“我知道你要走的路,你是三万靖安军拥戴,信任的将军,我不能拦你,”倪素朝他笑了笑,“但我也知道,嘉王是你的挚友,他对你也很重要,官家不喜欢他,贵妃视他为眼中钉,我也不知道那些朝堂上的事,也不清楚还有多少人在盼着他死,既然如今还有时间,那我们就先救他,好不好”
徐鹤雪看着她,喉结微动,“我”
“我选你做郎君,是绝不会后悔的,”
倪素伸手拨弄了一下他的睫毛,“难道你要后悔吗”
徐鹤雪冷淡的眼眸里涟漪微泛,昨夜种种,是他受她指引,也是他情难自禁,他将倪素抱进怀里,下颌抵在她的肩。
半晌,“不悔。”
他紧紧地拥着她,“倪阿喜,我不悔。”
这个世上,为何会有她这样好的女子,好到他以残魂之身,竟也总是期望自己若是一副血肉之躯该有多好。
他曾告诫自己,他们之间不一样,他吃不出甜的味道,没有一个正常人所拥有的温度,也不能与她堂堂正正地走在云京的街上可是,她却总是如此润物细无声地用她自己的方式化解他们之间的不一样。
“我们能做多少日的夫妻,就做多少日的夫妻。”
倪素回抱他,温和而平静地对他说,“但是徐子凌,我不想放弃,我还是想做些什么,为你,也为靖安军。”
“哪怕你不在了,这辈子,我也不想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