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寂有事耽搁来得有些晚,过去时正好听到那句诗尾。
这诗作的风趣,不少人笑得打跌,说他嘴巴太毒,期间还提到了卫寂。
“这要是让卫寂听到,怕是要跟你干架。”
“那你多想了,我属马姓马,他那呆子连马都骑不上,还想骑着我打”
众人正哄笑一团时,席首那个清正雅致的少年开口了
“君子不在人后论是非,大家还是要正其心,善其口。”
主人都发话了,席间的人也就将这个话题揭过去,没人再提卫寂。
那日卫寂最终没有列入席内,之后他也没再去过许怀秉家。
两月后卫宗建的调令下来,卫寂便回了京城,走时他谁都没有说,也不曾跟许怀秉告别。
其实他那天很生气。
因为许怀秉说的是君子不在人后论是非,这话的意思是,这些人不应该在背后说人坏话,而不是为卫寂的母亲打抱不平。
他一直拿许怀秉当朋友,那一刻对许怀秉失望透了,单方面与他绝交。
那时卫寂十三岁,想法难免孩子气,过了一两年他大一些,想明白后便放下心中的郁结。
卫寂扪心自问,若是有一日他与许怀秉在外遇到歹人,他是否能义气上头跟那些人殊死搏斗
答案自然是不能。
真要有那一天,卫寂一定会吓傻,怔在原地,手脚发软,怕是连喊一句救命的话都不能。
这是他的性子,天生如此。
不与人正面起口舌之争,也是许怀秉的性子,无论他心中怎么想,那日曲水流觞上那么多人,他不会呵责其他人,让人生出尴尬之色。
这就是许怀秉,十几岁便有小君子之称,被族中人,乃至许太傅都寄予厚望。
卫寂认真反思过自己,他这样慢性子,好脾气的人,怎么偏偏对许怀秉起了那么大的气性。
不仅两月没消气,走时还没告知许怀秉一声。
卫寂想,他之所以生许怀秉的气,或许是因为压抑许久的情绪爆发了。
自他母亲死后,他父亲新娶,继室又为他父亲生了一双儿女,他与他父亲渐行渐远。
他达不到卫宗建的期望,家中的幼弟幼妹却可以逗卫宗建高兴,这让卫寂觉得自己在这个家很多余。
与许怀秉相处,帮着他调制颜料,让卫寂忘记家中的失意。
又因为许怀秉是远近闻名的小君子,卫寂便觉得与他结伴的自己也是优秀的。
他自以为是地拿许怀秉当知己,当港湾,当庇佑所,龟缩在这里,不愿面对现实。
所以当许怀秉不偏袒他,仍旧是那个进退有度,不让人尴尬的小君子时,卫寂才会那么失望。
也是许怀秉叫他明白,这世上会毫无理由偏袒爱护他的,只有他母亲。
但他已经没有母亲了。
梦醒后,卫寂行事越发谨慎小心,哪怕是在家中他也循规蹈矩,不敢惹卫宗建生气。
卫寂不怪许怀秉,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见他,因为见到他便会想起,在凉州那些傻兮兮的过往。
而且仔细想想,他挺虚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