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井然有序的宁府门口聚满了人,喧闹地如同菜市场,宁府管家还不曾见过这样的场面,一时愣在那里。
只见两蹲石狮前立了三排人,个个穿麻戴孝,当中四名壮汉还抬着一衣冠人偶,从那衣冠品阶与革带可辨认出正是郑家二爷身前的官衔,六品布政司经历,人偶正前还跪着一四岁上下的孩童,正是郑二爷的庶子,他操着稚嫩的口音,含泪朝大门哭泣,
“儿奉族长命,迎母亲归家替父守丧。”
这话一出,里头门道可大着呢。
论理外嫁女要归家,丈夫在世可与夫和离,丈夫离世需守丧一年再由家族给与和离书或归家书方可回娘家,而宁英却提前回了京。
宁家老太师人品贵重,宁家更是以家风清正而享誉四海,不应该被人拿住这样致命的把柄。
管家先是恼羞成怒,招呼家丁仆妇将人赶走,
“你们是哪里来的卑鄙小人,坑蒙拐骗我们宁家可不认得你们这样的亲戚”
“快轰走”
郑家丧队早预料着他们这么做,愈发敲锣打鼓,奔走呼号,
“宁家七姑奶奶嫁与我们郑家,是老太师在世时定下的婚事,七姑奶奶不敬公婆便罢,也不肯与丈夫同房,害我家二爷郁郁寡欢酗酒而死。”
“死前那一日正是我们二爷生辰,他高高兴兴购来一幅古画给她欣赏,却被宁家姑奶奶给赶出房,她不喜欢我们家二爷便罢,还日日折磨他,这哪里是结亲,这分明是杀人”
“我家二爷腊月过世,现未满一年,宁氏却堂而皇之回家,意图再嫁,敢问老太师在天之灵,看得下去吗”
那壮汉声泪俱下,字字珠玑,惹来围观百姓好一番同情。
管家见形势越发不利,一面着人去禀报主子,一面召集下人试图将郑家人给围住,将其与百姓隔绝开,
一侍卫悄悄奔上台阶与管家禀道,
“程管家,事情不妙,郑家是打外城门进,一路敲锣打鼓过来的,今日这事已经传遍了京城,若是赶走,事情越发不可收拾。”
管家脸色一青,气得后槽牙都要磨碎,
“好他个郑家,竟然出尔反尔”
宁家也并非没有聪明人,掌家的大夫人晓得让郑家闹下去,只会添人笑柄,很快遣了面善的管事出来,
“天可怜见,这是一场误会,郑家的姻亲们,快些进来坐,有什么事好好说。”
“原先咱们派去接姑奶奶的爷也分说的明白,两厢都商量好了,你们何故在此吵吵闹闹,倒是有失荥阳郑氏的风范。”
不愧是大夫人身边的管事嬷嬷,三言两语将不是推到了郑家这头。
郑家人岂肯领受,亦有一面相凶悍的高个婆子从人群中列出,
“哟,偌大的宁家,也兴空口白牙诬陷人吗我们郑家家风持重,故而一而再再而三容忍你们家姑奶奶,什么商量好了我们郑家要求你们家姑奶奶守丧一年,这一点自始至终不曾变过,你们七姑奶奶提前回府是何道理”
那嬷嬷气得冒烟,暗中明明许了郑家好处,郑家也答应了,眼下却不认账,事出反常必有妖,只是无论如何,守丧乃世间人伦,再论下去也是宁家吃亏,故而嬷嬷只得打碎牙齿和血吞,重新浮现笑容,
“行了,嬷嬷也不必在这嚷嚷,我们家主子在厅堂等候,嬷嬷进去说话吧,不过只消记得,我们宁家从来都是最重规矩的,这里头必是个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