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蝉子本不是他的名字。
他原本是还未成佛的如来佛祖殿前树上的一只金蝉。
自如来佛祖来到西天灵山之时诞生了灵智。
那时候,那位道人还并非是诸天称呼的如来佛祖,还并非成日以金身相对,并为半睁着佛目看清世间所有苦难。
而是传闻之中截教的大师兄。
那位,脾性最好,亦父亦母的大师兄。
西方教的两位教主都称呼他为多宝道人,多宝道人脸上的笑意如沐春风,眼底却隐瞒着深深的悲痛。
而后,他剃下了所有青丝。
未用任何术法。
多宝道人在西天发下宏愿,终得金身,称如来佛祖。
当他佛目低垂,他再也不是多宝道人了。
而金蝉听着他发现了一声声宏愿,就此入道。
他被称为金蝉子,是佛祖最聪慧的弟子。
除了与佛祖一同来到西天灵山的那些旧识,西天灵山所有生灵都认为他是下一个成佛得道的不二人选。
佛子。
西天灵山最聪慧的佛子。
但只有金蝉子明白,金身巍峨的如来佛祖明白他成不了佛了。
聪慧之人面对一个问题,他想到的首先并不是相信而是质疑。
金蝉子以如来佛祖成佛时候的宏愿入道,而后他却质疑起了西天灵山的种种。
佛法停滞,他始终告诉自己莫要想太多,却欺骗不了自己的本心。
他要迎接着所有生灵的期待与仰慕,却只能将自己困在原地画地为牢。
他前进不了,却又咬紧牙关不肯后退。
佛祖一直带在身边的那一只金鼻白毛老鼠苏醒了。
往日里金蝉子见过,本以为只是一个躯壳。
她醒了。
她是个很可爱的小姑娘。
喜欢爬出佛祖的衣袖之中,小心翼翼。却又神采飞扬的看着听着不肯错漏一丝信息。
她修行缓慢,又不算是被额外点拨过的“灵物”,妖族修行本就缓慢,西天灵山也没有妖精修炼的功法,所以她身上的那些法力就如同一滴水经历千难万险之后,才落到了干枯的地面上。
金蝉子很佩服她。
她翻阅了灵山各处典籍,在灵山交了许许多多的朋友。
即使不能化形,也未曾让自己受欺负。
金蝉子看着她就想起了从前饥渴求道时候的自己,只是她更纯粹无瑕一些,仿佛要用尽所有来求自己的道。
她化形了。
有了道体。
声音叽叽喳喳的,有许多数不清的问题。
金蝉子喜欢这些问题,让他觉得他不是孤身一人。
唯一变的是从前,躺在他肩膀上的金鼻白毛老鼠,换成了可爱小姑娘依偎在他膝上。
听着她天真烂漫的话语,听着她无穷无尽的疑问,金蝉子在西天灵山这清静之地才方觉自己心静了下来。
直到大乘佛法。
人族兴盛,气运已经成了诸天神佛纷纷想要争夺的宝物。
西天灵山自然不会袖手,而佛祖要趁机与燃灯古佛和弥勒佛彻底拉开距离。
南赡部洲者,世人贪淫乐祸,各地多杀多争,纷争不断,正所谓口舌凶场,是非恶海。1
可这却使诸天神佛想要争夺的宝地。
传播佛法不能轻易的给轻易给出去,使人不会珍惜,一定要历经苦难,方知来之不易。
他,离成佛只有一步之遥的西天灵山佛子金蝉子。是这取经的不二人选。
旁人都觉得能够轻而易举的借此机缘成佛,是他的幸事。
但金蝉子抬起头来,问他的佛“若我转世轮回,回到西天,灵山之人是否还是我”
白马非马,金蝉子还是不是金蝉子
不知真相的人,或许只会以为他问的是转世轮回。
但她和如来佛祖心知肚明,他问的是他的灵魂,在回到西天灵山之时,还会不会始终如一。
佛回答的什么他已经不记得。
他只记得那一日他在大雄宝殿内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我还答应了,给小白讲经。”
“且容我最后一回为灵山虔诚的信徒讲一回经吧。”
佛经、木鱼。
他却久久不能平静。
直到身后欢快的脚步一点一点靠近,依偎在他膝上。
他继续念着佛经。
旁边禅房的木鱼声,一下一下好像敲在了他的心里,如有雷震。
他睁开眼睛,伸手抚摸着容白的发丝,看着她信任无害的眼神。
仿佛他做些什么,她都会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他。
他喜欢她。
她信任他,崇拜他。
佛经之中清规戒律,最要紧的便是色戒。
但他这一次并未压制自己,而是电光火石之间,青子破了他一直在坚守的清规戒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