辜妈妈说“也没什么要求,本科以上学历,有一份稳定的工作就行,最好教师或者白领。关键是家庭背景和成长环境,毕竟父母的为人影响着孩子的性格,我们也希望以后能跟亲家和睦相处。当然了,清彦自己喜欢最重要。”
陆梨知道以后难过得哭了一场,她想爸爸妈妈。
外婆安慰“知识分子家庭古板得很,无聊得很,我们梨子乖巧又水灵,什么样的男人找不到不伤心哈。”
陆梨也不愿老人担心,就说“我只是随便胡扯的,谁让您一直催我找对象呢,您怎么还当真去问了”
外婆说“胡扯最好,清彦是很优秀,但那个孩子没有烟火气,不适合过日子的。”
陆梨自然听不进去。虽然她达不到做儿媳的要求,但没关系,只要把清彦搞到手,其他都不成问题。
辜清彦是值得的,陆梨对此坚信不疑。很多次觉得走不下去,都靠想着他才度过那个难关。
这个观念源自那年的那天,妈妈的丧事办完,她和外婆回到出租屋,疲惫不堪,老人家先睡了,陆梨心中空荡,两年来压抑的情绪无处宣泄,好似浑浊洪水将她淹没。
她难以忍受,跑出门,到附近的网吧上网。
登录邮箱,她给辜清彦写了一封很长的邮件。
其实在此之前他们并没有多么亲密,做邻居的那几年,不过就是友善的邻居,偶尔他帮她补习功课,或者双方家长相约一同上超市买菜,仅此而已。
陆梨不知道自己这样会不会很唐突,但她没法考虑那些。
“清彦哥哥,你好。”
她一边泪流一边写下这封邮件,像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那样将自己和盘托出。
她羡慕他圆满的人生,父母健康,家庭幸福,他从小成绩优异,考上重点大学,之后又拿着奖学金出国深造,前程一片光明。
而她什么都没有了,家、母亲、大学、前程,以及尊严。过去两年如履薄冰,不敢回头细想怎么走过来的。每一天,妈妈在医院喘息,外婆那么大年纪日夜陪床照料,她呢,像个行尸走肉,奔波于一场又一场丧事之间,为陌生人哭灵。
心里很害怕,只是不敢停下来想,什么都不去想。
现在妈妈没了,她也失去动力,前路茫茫不知哪里可以歇脚,大学是回不去了,还有没还清的债务,她觉得好累好累。
除了做哭灵,不知自己还能干什么,唯一让她留恋的就只剩下外婆
陆梨越打字越伤心,仿佛人生一片晦暗,前途看不到半点光亮,对自己完全失去信心。
她发出邮件,戴着耳机在网吧睡着,耳机里单曲循环。
“你快乐过生活,我拼命去生存,几多人位于山之巅俯瞰我的疲倦”
浑浑噩噩昏睡几个小时醒来,脸颊的泪干了,糊着皮肉有些绷。她准备下机,却发现辜清彦给自己回复了邮件。
后来这封邮件被她截图保存,一直放在手机相册。
他在信中称她为勇敢顽强的小斯嘉丽,因为知道陆梨喜欢飘,喜欢郝思嘉。
接着,辜清彦用极谦卑温柔的文字给她安慰和鼓励,不惜笔墨地赞美她,怜爱她。
“易地而处,恐怕我做不到你的一半。”
“这样刚毅的品性,上天都会眷顾你,未来必定光明灿烂。”
“哭灵也属于民俗文化,你在我心中就是一个文艺工作者,切莫轻视自己。”
“至于那些流言蜚语,更不必理会了。”
而关于她对自己顺遂命途的艳羡,辜清彦说“我并非一帆风顺,也有很多自己的难处,只是藏得比较好,梨子你实在不必羡慕。”
在邮件的结尾,他留下一句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
如果小时候的仰慕只是欣赏和崇拜,似是而非,那么长大后陆梨就是因为这个对他产生的情愫。
被拯救的感觉像遇见一束光,一条涓涓细流,一场和润清风,拂开笼罩在头顶的乌云,让她终于可以舒服地透一口气。
因为这封邮件,陆梨又有力气去面对破破烂烂的人生了。
直到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