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梨若无其事地敲字“我可不是发给别人看的。”
有个道理她很早就明白,社会主流观念难以扭转,关键是自己怎么看待这份职业。况且她从不认为别人说什么,她就是什么。
“我的工作笔记里有那么多丧葬经验,应该好好整理出来,留个纪念,而且搞不好对一些感兴趣的外行人或者研究殡葬文化的学者有帮助呢。”
生活有啥意义啊,还不都靠自己赋予么。
瞧不起这行的人当然没法理解。
关于谢晓妮,陆梨一直有所准备,知道她做不长,早晚会走,但没想到变故来得如此突然。
那天接了一条龙的单子,大伙儿集结到客户家干活,各司其职。谢晓妮举着手机开起直播。
以前她也录过几回,只要不被陆梨看见,其他人也不会多说什么。
可当天不知她哪根筋搭错,在直播间几个网友的怂恿下,竟然偷偷溜进灵堂拍摄,还被主人家逮个正着。
丧主是个大孝子,气得雷霆暴怒,抓住谢晓妮厉声呵斥。
陆梨听见动静忙赶过去,见丧主被亲戚们劝着,谢晓妮吓得脸色惨白瑟瑟发抖,她立即上前拉架,没想到丧主已然失控,抄起一只鸡公碗狠狠砸下,倒霉的陆梨脑门中招,一阵剧痛,血流下来。
她被送到镇上的门诊包扎。
伤口缝了几针,刘海根部也凝着血,擦洗麻烦。
但让陆梨最烦恼的不是这个。
“福寿堂从来没有犯过这种低级的错误。”规矩教过很多遍,此刻再说也无用“你先回去吧,师父那边我会打电话,这个月的工资明天给你结算。”
事发到现在,谢晓妮一直低头攥着手机,咬唇不吭声。淑兰暗自叹气,这回她也没法帮她说话了,即便开口,陆梨也铁了心不会再留这个人。
毕竟相处半年,弄成这样也挺尴尬,磊磊好心送谢晓妮去汽车站。
淑兰说“你要不去市医院拍个片子万一脑震荡怎么办”
陆梨摇头“没事,就一点外伤,待会儿还得去客户那里道歉。”
“你就别去了,听我的,回家休息,我来善后。”
陆梨眉心紧蹙“不尊重逝者,这种坏名声传出去,我们以后还怎么混谢晓妮毕竟是我带出来的,无论如何我得给老人家上柱香,征求家属的原谅。”
淑兰沉默许久“也许你先前的判断是对的,晓妮不适合做这行,我总觉得可以教好她,其实都是一厢情愿。”
陆梨摸摸脑门的纱布,随口安慰淑兰“你又不是她妈,用不着自责。”
细究起来也算一段孽缘,陆梨和谢晓妮八字不合,聊不到一块儿去。虽然两人是名义上的师徒,可一个不想学,一个懒得管,就连分道扬镳的结局也早在意料之中。
下午陆梨和师父通话,简单交代这件事。
木已成舟,师父并未多说什么“算了,再让她待下去还不知道要闯多大的祸。”
“也是我失职,没管好她。”
当晚回家,少不得被老太太抓住一通叫喊“哪个杀千刀干的,对这么如花似玉的姑娘都下得去手,他的良心被狗吃了吗”
夜里伤口疼,陆梨爬起来吃了颗止痛药,昏沉沉入睡。
第二天日晒三竿还没醒,迷糊间听见家里一阵说话声,隔着卧室房门传来。接着她梦见霍旭西坐在床边打量她,似笑非笑地问“听说你被人打了我看看有没有破相,破了相我可不要。”
“谁稀罕滚。”
又睡了会儿,翻个身,伤口遭殃,陆梨疼得倒吸一口气,瞬间清醒。
“梨子,快来阳台。”外婆喊。
她在浴室咬牙换药,贴上新纱布,后背出一层薄汗。
阳台能有什么蹊跷,难道楼上老头的内裤吹下来了
陆梨啃着半截玉米过去,眼睛慢慢发亮。
“怎么这么多花”
外婆正弯腰摆弄盆栽,笑呵呵的“刚才小霍搬上来的,二十几盆呢。”
陆梨愣怔“他来过”
所以先前不是做梦,是真的。
“这些盆栽干嘛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