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文帝被她这么一闹,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习惯性地向袭红蕊“讨教”了。
可怎么说呢,这个小丫头,最近确实给他太多惊喜了。
她出身微末,从未受过正统教育,在传统儒学方面,简直抓瞎。
但正因为她没受过传统教育,招式全是野路子,让人防不胜防,摸不着头脑,冷不丁,却有效。
所以崇文帝最近很喜欢听她出主意,大笑着拍了一下她的额头“你自管说吧,说得好,朕重重有赏”
袭红蕊得了他许下的彩头,立时来了精神,坐直身子,一本正经地说起了自己的想法。
“那些朝中大臣,说白了就是给您干事的下人,这管理下人,太苛了不行,会生怨恨,太松了也不行,会生骄奢之心,得寸进尺。”
“太祖当年定下策略,厚禄养廉,朝廷对他们待遇颇优,反倒是把他们养刁了,这个时候,该找人紧紧他们的笼头了。”
“那帮子文人,不总说皇上您不爱惜民力吗,那您就爱惜个给他们看看。”
“集言司一定要开下去,而且得深入铺开,不能形同虚设,得像侯官衙一样,成为他们头上,时时悬的一把刀,谁反对谁不爱民。”
“扯大义的旗嘛,谁不会啊,也该是陛下您,监督他们爱民的时候了。”
崇文帝哈哈大笑,不过很快又收敛了笑容“此法当然是好,但要怎么落到实处呢,我只怕离得远了,耳朵很快就会被堵上。”
袭红蕊便又笑道“堵得住一只耳,堵不住万颗心,或许您现在,要给天下人,唱出声名远播,流芳千古的戏了。”
“戏”
崇文帝顿时来了兴趣。
袭红蕊搂住他的脖子,弯着眼睛笑起来。
伴随着萧南山的抄家,这场对萧党的追剿,终于轰轰烈烈地宣告胜利。
茶余饭后,街头巷尾,所有人都在议论着这桩大事,然而某次畅谈结束,突然有个人提出一个问题,那就是对陆历昭,皇上打算怎么处置啊。
一时间,所有人听到这个问题,都沉默了。
皇上虽然查是查了,处置也处置了,但以民告官终究是大罪,最终会如何处置他呢
陆历昭身上经历的惨案,太具普适性了,无论是读书人,还是普通老百姓,都感同身受。
一时间,沉默蔓延,所有人的心,都为他揪了起来。
而处于风暴中心的陆历昭,却很平静。
原来就这么简单原来就这么简单
他觉得自己应该笑,或者是应该哭,然而最终,什么都没有,他只是觉得很安心。
从此以后,他终于能闭上眼了,再回到那个血月之夜,他也不害怕了。
无牵无挂,无仇无怨,可死矣。
“当啷。”
门外响起开锁的声音,陆历昭平静地看过去,现在,他已经能接受任何结局了。
然而当视线触到来人时,他还是愣了愣,因为为首的,不是秦行朝,而是一个宫装华丽的女子。
陆历昭看着她的脸,和装扮,很快猜到了她的身份,慢腾腾地起身行礼“草民参见宸妃娘娘。”
袭红蕊却几步上前,恭敬地弯下腰扶起他“先生快请起,看先生这样,实在让人心如刀绞,朝廷愧你颇多,妾身无地自容啊。”
陆历昭
他有些茫然地看着袭红蕊,已经历经风霜的他,早不会被任何事迷惑了。
可是看着此刻以千金之躯,亲身入牢房的宸妃娘娘,他还是有些难以理解。
袭红蕊却不管他的迷茫,直接凭借惊人的臂力,将没几两肉的陆历昭拽起来。
招呼身后的太医“给陆先生好好看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