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鹤华不见客,只简单挽了登儿,鬓间没什么首饰,只有一支碧色簪子松松簪在发间,玉质的簪子本就滑,再被嬴政戳了下脑壳儿,簪子便往下面坠,鹤华有些烦,抬手拔了簪子丢在案几,任由长发散开,披落在肩头。
“我曾在雉姐姐面前许下海口,一定要她做治粟内史。”
头发全部散开,越发显得鹤华无精打采,但她却未停下手里的活儿,拿着毛笔,仍在纸上谢谢算算,“阿父倒好,只给了六百石的工令便打发了,我好没面子,都不知道怎么见雉姐姐了。”
嬴政不
置可否,工令更适合她,也更方便让她为你做事。“若真让她拿了治粟内史或者少府的位置,只怕未必有工令来得容易。”
“哦。”
鹤华恹恹的。
赢政挑了下眉。
十一是他一手养大的,他太清楚十一的心思,小女孩儿的心不在焉并不是因为吕雉的官职,她向来是务实的人,与其要虚名,不如要实权来得痛快,她不纠结官职,而是在纠结其他事情蒙毅十日后便会离开咸阳,远赴北疆。
赢政瞧着面前披散着头发的鹤华,
朕听闻你这几日对王离避而不见
鹤华笔尖微微一顿。
嬴政眼皮微抬,是因为蒙毅离开在即,他会拉着你去寻蒙毅,然后死缠烂打不让蒙毅离开侍立在一旁的章邯呼吸微微一紧。
鹤华手里的狼毫在纸上晕开大团墨迹。
纸张被弄脏,不能继续用,她便放下笔,掀开纸张,让侍女重新取了新纸来。新的纸张在案几上铺开,她继续重复自己的动作,在纸上算着自动织布机前期投入资金。
没有的事。
鹤华道,“他太聒噪了,会打扰我的事情,所以我才不见他。”等我这几天忙完了,我再出宫找他玩
一只手落在她头顶敲了敲。
“十一,成长总是痛苦的,但你是朕的女儿,你不必这般自苦。”阿父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
鹤华呼吸为之一轻。
不必这般自苦,是意味着她的阿父自己身后是深渊,所以不想她与阿父一样孤立无援没有退路么
阿父一路走来失去了太多。
母亲,兄弟,挚友,他们手持利刃,一次又一次将刀尖插入阿父胸口,阿父受够了来自至亲至近之人的背叛,所以舍不得让她走自己的老路,留蒙毅这条退路在身边也无妨
因为只要蒙毅在她身边,便能将所有背叛与伤害抵御在宫门之外,她不必经历被背叛的彻骨之痛,只需亦步亦趋跟着阿父的脚步,做阿父最中意的继承人便好
若舍不得蒙毅,便去寻他哭一哭。
嬴政声音不急不缓,他素来心软,见你这般难受,兴许便会留下来。
鹤华心脏狠狠一颤。
可是蒙毅没有心软。她也曾派侍女去寻蒙毅,但蒙毅总是推脱,说他有事在忙,说待他忙完,定会来宫中寻他。
但蒙毅没有。
或许是工作的交接的确让他忙得头昏眼花,又或许他太清楚自己见了她便会心软,所以连最后的告别都省了,推脱自己忙事情,没有来见她。
这样也好,彼此干脆利落画上休止符,不成为彼此路上的绊脚石。他日后出将入相,而她会成为阿父最为满意的继承人。
不必着急长大,你才十二,有些事情晚一年也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