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星这才发现,郡主脸上瞧不见一丝笑模样,唇瓣也向下抿着,像是遇到了什么很为难的事情一般,黛眉微蹙,看着竟有些悲凉之意
摘星惊了一瞬。
他们郡主当日在三元城被掳、在金乌城受辱时,都未曾露出这般神色,像是了无生趣一般。
“郡主”摘星吓坏了,她踟蹰着凑过来,问沈落枝“可是生了什么事”
“明日,你去一趟郡守府,便留在郡守府内。”沈落枝深吸一口气,道“然后,查一查他院儿里的人。”
沈落枝马上便要与裴兰烬成婚了,提前塞过去几个丫鬟很正常,但是沈落枝说的“查一查院里的人”便不大对了。
裴兰烬能有什么院里人
摘星也是个灵醒人,脑子一转,便回过味儿来了,当即怒道“裴郡守的房中竟有人了吗”
他们郡主千金之躯,从江南一路走来,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若是换成个寻常女子,在金乌城时便上吊自尽了裴兰烬怎么敢的
“他当日向王爷求娶之时”摘星胸口的怒火直烧到了头皮上,她简直想拔出刀来杀人了,无数句辱骂的话都到了嘴边,但一抬眸,却看见沈落枝坐在镜前,无声的垂泪。
摘星的骂声便被硬生生的堵了回去。
她静立了片刻,然后低声道“奴婢领命。”
摘星离去之后,沈落枝一个人站起身,走到床榻边,倒在了床榻上,盯着暗夜的虚空之处看。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看着什么,只是睡不着,便这样瞧着,瞧着瞧着,又瞧下了泪来。
她这一夜里,先是悲凉难过,后是愤恨难抑。
她原先有多爱裴兰烬,现就有多恨裴兰烬。
原先相处过时的所有浓情蜜意都腐烂生蛆,变成了一个个令人作呕的腐臭肉块,沈落枝便拿着刀,一刀一刀在自己身上削掉。
等她将所有散发着恶心腐臭味儿、流着脓水的伤口都削掉之后,已是后半夜了。
她越想越睡不着,半夜起身爬起来,给她父亲写了一封退婚的信,想了想,又烧掉。
她凭什么退婚
她做错了什么
她千里迢迢而来,发现了裴兰烬的奸情后,难不成要夹着尾巴灰溜溜的回去吗
不可能
她是何等睚眦必报的人啊耶律枭那般凶残到让人避之不及的金蛮畜生,她都要狠狠地捅上一刀报复,耶律枭杀她的人,她便要焚了金乌城满城的人,她对耶律枭尚且如此,更何况是她真的爱过、又如此待她的裴兰烬呢
裴兰烬还与耶律枭不同,耶律枭是金蛮畜生,他不在乎大奉的规矩,他自有一套自己的玩儿法,野蛮又凶狠,可裴兰烬不是,裴兰烬要按着大奉的礼制规矩来办事。
这便回到了沈落枝的主场。
她有的是法子报复裴兰烬。
沈落枝在文案后枯坐了半宿,待到天明时,才起身回到床榻间休息。
她睡得并不好。
这一夜,她没有梦见耶律枭,而是梦见一处床榻间,梦见她的未婚夫和一个看不见脸的女人颠鸾倒凤,将她活生生气醒了。
沈落枝现下倒是完全不想耶律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