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祖的时辰一般以巳时初至申时前为宜,阳气旺盛,有神光相护,可守得出行平安。余家的祖坟远在鄞江郊外的偏山,来去一趟不容易,当日去当日回的话恐怕赶不及夜前下山,因此都是年底去祖坟祭扫。寒衣节祭祖,多在余府祠堂内,上香三柱,烧衣添香即可。
余娴怕父母在家中等过了时辰,也顾不得再等萧蔚,唤人拉马车,打算先行一步。正要出门,余府的小厮却急匆匆来了萧宅,余娴见他的时候他还瘫在地上喘粗气,让人给了水喝才说出话来。
“小姐昨儿半夜都察院巡城查到地下赌坊,把二少爷给抓了,官差按着他要现场卸掉一条胳膊腿儿,二少爷嚷嚷老爷的名讳,企图仗势压人,恰好被暗访的御史听去老爷和姑爷上朝到现在都没回来”
余娴惶惶一趔趄,跌坐进圈椅中。端朝律法,聚赌者轻则杖十,重则处死官吏及其家眷若敢参与,更是罪无可恕。倘若态度端正有思悔改,还能从轻发落,楚堂哥刚被抓就让官差按下要卸胳膊,怕是叫嚣得厉害。
她以为二哥只是爱厮混,不知他还会在晚夜潜出府门去赌,早知有此一劫,那日听书斋老板说起地下赌坊时,她便该报给兵马司一窝端了。彼时只想着莫要沾惹闲事,唯恐被赌坊人报复,没想到一念之差,害了二哥。
“二哥现在何处”她连忙支起身子问,“阿娘呢”
“二少爷在大牢里关着,今晨夫人去看过,脊背后臀被打得血肉模糊,但老爷为官清正和善,各司看在老爷面子上,胳膊腿儿还给少爷留着的,具体怎么发落要等老爷和姑爷回来才知道。”
但现下已过了午时,萧蔚这个不沾余府之事的给事中都未归,二哥还有什么从轻发落的余地吗
余娴眼眶一红,想到见了血光的母亲,她又定了定心神,“春溪快,跟我回余府。”
顾不了颠簸,余娴一再催促马夫,不消多时便到了,纵然兹事体大,她也不会乱了仪态,急跑时端首提裙,背直身挺,越是焦心,越不能再让人看了笑话。
“阿娘”无人出门迎她,想必是哭得难以行动,她直入院中,开口唤母亲。
然而踏入院中,发现余母只是静静坐在桌边,眉眼有些沉罢了。余祐堂跪在她脚边,倒是哭得不着四六,听见余娴的声音,他赶忙低下头抹了眼泪,唤了声小妹。
“阿鲤来了先坐。”余母抿了口茶,瞥了眼地上的余祐堂,“如今着急也于事无补,且等着吧。”
“阿娘,二哥被关在哪个大牢送过药了吗”余娴蹙眉关切地问,又低头,“大哥你跪着作甚”
余祐堂别开视线不与她对上,余母冷笑一声,“现在晓得虚了和你弟弟去赌的时候怎么不见得虚”
余娴如遭雷劈,“大哥你也去赌了”
余祐堂不说话,轻点了下头。
余母横眉冷笑,“幸好他眼尖溜得快,若是也被抓住,余家怕是要统统下狱。”
余祐堂又拉住余母,“阿娘,弟弟怎么办不会真被断手断脚吧我们以后绝不会再赌了,求您想想办法想想办法”
余母收回袖子,猛将茶杯拍得粉碎,呵斥道,“你傻了你们兄弟俩合起来赌出去十万两那可是十万两你爹的手脚能不能保住都成问题还想你弟弟若不是余家祖上富庶,你爹都说不清楚这么多银子从哪儿来他最好昏死在牢里,再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剁他半个身子都是他赚了”
十万两的话出,余娴瞪大眼睛,猛看向余祐堂,“大哥,你们怎么有的十万两赌钱”
“来,跟你妹妹说说,让她也长长见识。”余母颇有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意思,反正余家半个前程也搭进去了,还不如冷嘲热讽一番这逆子,解自己的气。
这种勾当,作为兄长的余祐堂实在不想跟余娴说,一时憋得脸上呈现猪肝色。
“说啊”余母呵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