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绍清被噎了噎,叱他爹无耻,“阿爹一贯阴险,为了有人袭爵,既祸害一个倾慕我的男子,又祸害一个倾慕我的女子,人家造了什么孽还祸害我,既要当人娘子,又要做人夫君,我才不搭理他。他想让人袭位,收个义子便是。若冤魂连义子也克,那他的孙子八成也活不了。”
话糙理不糙,老太君想了想,没再提这事,只说她注意谈吐,“你下去吧,去你母亲那请安。”
结束了这程,梁绍清也松了口气,福身告退,禾丰等候多时,撑开伞迎上来。其余丫鬟嬷嬷重新回到房内,给炉子里加了些炭,关上门窗。
梁绍清的母亲李氏的身子竟比老太君更差些,恐怕是生的四个孩子都夭折,最后一个孩子好容易活下来,还不得以真面目示人,心病难医,常年卧榻,怕被扰了清净,住在府中最深一进院子里。陡一踏进去,满院的药味儿袭来,风雪都吹不散。
好在梁忠不是个薄幸的人,既不纳妾,也不拈花惹草,唯一的红颜知己就是李氏,两人十分恩爱,初为父母时,得了一双麟儿,但不足半月便夭折,李氏痛苦异常,缓了两年,想再要个孩子,梁忠便随她的愿,依旧不满半月夭折。这对夫妻俩人来说都是重击。两人都觉得是自己的原因,找了名医喂养好身子,再生一子,百日夭折。梁忠说算了,不生了,李氏却几近疯魔,似乎是有了执念。找了各种算命先生询问缘由,最后得到个冤魂孽债的因果。
梁忠知道她为了给自己生孩子身心都受了大苦,常来探望她,一坐一陪便是一整日。曾发誓一定会治好她的心病,前几日还说起了一方神奇的玉匣,能令人心想事成,决定弄到手给她一试,李氏只当听个闲话,并未放心上。
听见梁绍清来问安,李氏没有下床,只撑着身子坐起,招呼他坐过来,“你去过老太太那了”
梁绍清点头称是,“阿娘今日身体如何”
李氏叹了口气,“有人拿名贵的参药给你爹贺寿,你阿爹全给我用了,这一月下来,似乎是比之前好些。”
祁国府从来不缺珍贵的药石,都是治标不治本的东西罢了。梁绍清把李氏的手放进掌心捂着,慢慢有了些热,他才说道“若我恢复男儿身,活得尚好,阿娘你的病自然也就好了。与其这般吊着,不如让我放手一试。”
“你近几日,好像越来越喜欢说这样的话了,以前从不在意的。”李氏一忖,“有想做的事”
“建功立业,娶妻生子。”梁绍清垂眸,长睫在眼下映出扇影,“过了年,我便二十有六了,每日无所事事,实则有些不甘。这样度日,纵然安享百年,也觉无趣。”
两相沉默,李氏只是拍了拍他的手,全作安抚。
“若不是怕祖母念叨,单就我自己来说,并不惧怕被索命。”梁绍清幽幽一叹,“您也不是不知道,女儿每日给自己找些乐子,就是怕哪天空下来,发现日子是这样的了无意趣,想得深了,陷进去,自挂枝头。”说着,他的眼神竟有几分空洞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