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对她几番戏谑的打量,并不细琢磨过,如今再看,梁绍清发现她的身板真的好纤细好娇小,回想一番,身高也就刚与他的胸口齐平,厚衣将她的身体包裹住,她像被捂在窝里的鸡崽似的。也不晓得她哪里生出的力气,拽得他还真有几分向前的趋势。
但他晓得,不大可能。彼此衣裳都太过厚重,他方才从水下找到洞口,迫力游上来已是极限,双腿尚未全部僵硬时都载不动湿重的衣物,如今麻木了,不可能使上一点力。仅凭她一人,想承载他的重量已是异想天开,还想将沾水的冬衣也一块拖上岸,更是无稽之谈。
梁绍清将脸贴在肩膀上,垂眸静静凝视着她。因着咬合的动作,她整张脸都埋在自己的臂弯,看不清脸,只瞧见她绾着的新妇高髻,上边插着一根紫珠簪。他另一只手被拽得以诡异的姿势蜷曲,指尖正落在那根紫珠簪上,他轻轻抚摸珠面。好想要这个。
纵向的咬合,始终无法横向拖拽得力,余娴逐渐意识到这一点,也没灰心,松开口跟他说,“你别看效果甚微,但换一种思路,只要我不放手、不松口,你不会掉下去,撑到他们来就可以了,你一定要坚持住。”但愿这期间门冰面别再塌了便是。
梁绍清终于看清她的脸,红彤彤的。或许是因为她在认真地与他探讨如何救他性命的缘故,五官如春朝新叶,杳杳风华展露。她好生动。明明是个娴静如水的人,却比自己往日里故作张扬生动的姿态鲜活得多。他生来就被家人以性命之重的理由拘束着灵魂,再如何佯装,皆是死相空洞,但她并不是在意他这个人,反而真的在敬畏生命,敬畏一条他自己都不在意的生命。
遂用鼻音温柔地“嗯”了一声回应她。
终于他不再自暴自弃,余娴也松了口气,感觉好累,她一整年都不可能像今日这般,既劳神劳心,又劳身劳力,本来她也是刚从冰水中浸了半身出来的,冷得唇面快和衣裳一种色了。
喘了两口气,她继续咬上梁绍清的手臂衣物,然后向后拖。
她太坚韧,梁绍清那双腿都不好意思继续僵硬下去,似是被她的努力感染,他缓缓呼气放松,克服双腿的僵凝,落水至今半刻钟都不到,兴许如她所言,不放弃就做得到。努力了会,他想起一桩事,又泄了气,“然则,我们来的那条道,还有条岔路”
余娴听完,顿时躺了下去,“你是会作死的,那得赌一赌了。对不起,我没力气了,得歇一会”想了想,她又安慰道,“但你放心,我活命的运气一向很好,跟着我,一定会赢”她将就着咬住他臂膀衣裳的姿势合上眼歇息,实在是又冷又饿,只能先用最保险的法子节省体力。
“会赢吗”梁绍清冻得几乎失去知觉,极度的冰寒之中甚至有假热的错觉,他也躺在臂弯中合眸假寐,“可我活命的运气很差,差到要苟活才行的程度。也许自我生下来,就都是我祖母求来的寿数”
话音未落,不远处传来呼声。
“找到了”
“梁小姐萧夫人”
梁绍清猛地睁眼,心中滑过异样的感觉,瞬间门看向余娴。
余娴也支起半身,匆匆与他对视,激动地笑道,“你看,我刚说我运气很好不管谁在我身边都会被罩着的条岔路罢了,又不是百条,分头来寻也寻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