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莞叱骂着,一脚踹在那差役屁股,一脚踏出内门,进入外围。
骂了一段,她一停,声音一收,赶紧和谢辞掉头最近的外墙方向狂奔而起。
最后一道大门,守门的不是差役而是护监军,重重把手出入腰牌手令绝对不是他们能混出的。
顾莞的目标也只是内门,从没想过外大门。
他们的谎言很快就会被揭穿的。
顾莞和谢辞手牵着手,往高墙方向发足狂奔
两人听见骚动的声音,大批军靴落地的凌乱沓沓声,自内门奔出,很快汇集成一股更大的人流,尖锐的哨声刹那响彻整个庞大的铁槛寺外狱。
生死一刹,顾莞谢辞咬紧牙关,飞奔穿过一条条内巷,最终穿过营区,奔至高墙之前。
离得远远,顾莞已经取出她在近卫厢房取其中一人的兵刃“蒺横钩”捆成一扎改制而成的长索抓钩,顾莞眼界还在,但这个抓钩真的太沉重了,谢辞哑声道“给我”
顾莞立即给他。
谢辞抡起这个超大抓钩,他的右臂血肉模糊,一振臂,鲜血滴滴答答落在雪地上。
两人狂奔疾走,以最快速度飞奔向前,走到尽头,谢辞一甩抓钩,这个沉重的抓头冲天飞起,“啪”一声准确卡在墙头上。
谢辞一箍她的腰,右臂一振,四层楼高的高墙借力一跃上了墙头。
谢辞立即跪在墙头上了。
厚厚的墙体,墙头一尺多宽,他重重喘息着。
风声呼啸,一下子就大起来了,冷风夹杂着雪絮在幽幽的月光下扑面而来。
谢辞战栗起来。
顾莞转身火速收起布带,把抓钩放到另一边并稳固住,身后和围着外墙两边火速奔来的军靴声和火把光汹汹而至。
千钧一发。
明明十万火急,明明跨出一步,就能脱身离开中都监外狱了。
可偏偏此时此刻,谢辞却觉脚有千钧重,怎么也迈不出去。
他跪在地上,一刹,浑身战栗,怆然泪下。
谢辞和谢家人一样,年少但肩膀已经甚宽厚了,宽肩腰身劲窄,严刑拷打未屈服,此刻却趴跪在地上,刹那战栗泪流满脸。
顾莞秒懂。
逃犯,自己一个外来人口还得犹豫一下,毕竟她好歹接受了五年人民公仆教育。
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成为一个逃犯,好在这里不是生她养她的当代,心理障碍不是很大。
而作为真正当事人的谢辞,忠义刻进谢家人的骨髓里,这是一种信念的延续,一种军魂臣魂家魂,一代代谢家人为它而死,他们的血肉和骨髓皆承载着它
如果可以,谢辞恐怕宁愿死,宁愿碎尸万段死无全尸,骨血煅成一寸寸飞灰,也不愿意成为一个逃犯,玷污他祖宗他父兄们一代代人抛头颅洒热血铸基的门楣。
顾莞心下恻然,但她很认真的,扣着他肩把他脸掰过来。
冷风呼啸,她听见自己用很冷静很严肃的语气说“逝者已矣,生者如斯,哪怕为了你的母嫂和谢家仅剩的孩子们,你也必须活下去”
“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活着,还有希望”
谢辞的眼泪,唰一声淌下来了。
滚烫炙热,浸透了她的指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