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弱而羸细的问话,冬阳自雪白的窗纱透进来,屋内半室明亮半室昏暗,荀荣弼泛青的脸上呈现出一种病色,眼睛因为久病显得浑浊无光。
其实一切都很正常的,荀荣弼担忧遭遇巨变的妹妹,这再正常不过了,甚至想把谢家人接过来身边照应也是情理之中。
但顾莞无端心口一紧。
她急忙转眼去看身前的谢辞。
日影昏斜,光斑折射在病榻前上的三人身上。
但好在,谢辞顿了顿,他说“大嫂说想回同安,但二嫂说同安不大合适,我出门之前,她们还在隋镇一带游居,现在不知在哪了。她们说等定下再送消息给我。”
“原来竟是这样。”
荀荣弼也不知信没信,他点点头,轻轻叹了一声,目露伤感,但很快掩过,他强打精神“那我写一封信,你替我寄过去,看看她们还在原来的地方不”
谢辞立即点头“好的,舅舅。”
谢辞接过碗,服侍荀荣弼喝了药,荀荣弼打起精神写了信交给谢辞之后,便昏昏沉睡了过去。
此时也已经华灯初上了,谢辞和顾莞回到房中,两人并没有说和离的事情,谢辞只介绍顾莞就是顾氏,去年七月时已完婚,于是两人理所当然安排住在同一间房。
回到房中,顾莞微笑屏退了送膳食的仆人,把门窗瓦顶都貌似不经意地检查了一遍,回到桌前,谢辞正低头看着那封信。
顾莞接过信封,直接把蜡封揭了打开看一遍,情真意切隐见几点泪斑,但她把信纸塞回封皮内,睁眼说瞎话“娘亲她们肯定已经不在原来的地方了,等二嫂来消息了,咱们再寄吧。”
她直接把信塞进枕头下去了。
谢辞没有迟疑就点头了,“好。”
家人可以说是他最后的底线了,不管如何,他都不能再让这边的事情涉及她们哪怕半分。
两人洗手吃饭。
顾莞压低声音说“咱们还是赶紧看卷宗吧。”
“蓝田通敌案”的首发地归属肃州地界,肃州总督府有一整全的详细案卷留底,这也是谢辞顾莞必须要了解的。事发当时谢辞尚未进军又远在中都,很多详细的事情都不清楚。
他们不管想做什么,都先得把这个详情先了解清楚了再说。
谢辞立即点头“我知道。”
两人对视一眼,低头飞快扒饭。
晚膳之后,谢辞去给荀荣弼守夜,而顾莞想了想,也跟着去了。
她和谢辞不一样,和荀荣弼没什么亲情血缘,更不会情绪翻涌心潮起伏,不过她也没凸显自己的存在感,一直在冷眼旁观着。
要她放心,短时间内那都是不可能。
显然谢辞也是。
不过他们好像是多心了。
次日荀荣弼不过稍稍能坐起身,甚至都不用他们两个开口,他就主动让人把卷宗取过来。
三人反反复复仔仔细细把卷宗读了一遍又一遍。
荀荣弼显然也是第一次看这个卷宗,每一行,每一个字,触目惊心,他好几次捂着心脏喘不过气来,恨极“这个该死的畜生”
他紧紧握着谢辞的手,“你放心,舅舅即便是死了,也必要先翻了这案子把你安置妥当了再死。”
荀荣弼一直在严加审讯荀逊身边的人,全力在查,谢辞亲身参与,只可惜荀逊身边的人嘴巴都极硬,目前眉目不多。三人注意力折返卷宗,一字一句解析,又遣了几波人出去,荀荣弼给谢辞详细讲解西北军错综复杂的关系和派系,以及每一个节点涉及的种种瓜葛。
他咳嗽,有一次还咳出了血,最后在谢辞的强制之下才卧床养病。
这期间,谢辞顾莞来往大营总督府,出入府邸大门城内城外,毫无阻滞顺畅自如。
一直到了十一月初六。
荀荣弼的病渐渐好转,到底是强壮了一辈子的人,他还没满六十,没到一遇风吹草动就彻底好不了的年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