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萝喘着气,艰难地道,“去看看他。”
这自然指的是姬令羽。
惊尘琴音一出,那些虫子如潮水退去,唯有姬令羽那里不知死活的一只能充作线索。
尹飞澜不知事情发生的细节,只当尹萝担忧姬令羽,恨铁不成钢地道“你这时候还念着”
终究有外人在旁,尹飞澜恨恨地止住了。
“什么东西敢在尹家作乱”
尹飞澜的这句问责便是变相的命令,气息沉了一瞬,又道,“把那只半妖带过来。”
谢惊尘收起琴,一语不发地走向池边。
他在化风阁上看见此处异象,最先是从这池水中。水祟这东西不奇怪,怪的是所生需怨气。
无辜枉死,善者横死,皆会生怨。
从树上跳下来的是树魅。
瞧着化形没多久,大约是被水祟的怨气激发,才在短时间内陡然爆发,以根系枝叶充作武器,绞杀范围内的生灵。
这潭池水如今看不出异样,惊尘琴亦没有反应。
尹家不该有水祟滋生的条件。
谢惊尘克制住动手探查池底的念头,知晓梵音已有来者不善的嫌疑。
到底是尹家的地界。
他折返拾起佩剑,余光瞟到那只半妖。
脖颈上的伤口赫然是咬痕,形状与尹萝的那处并无二致,相像到不可思议的地步。
尹萝竟然同这半妖竟然缔结了血誓
谢惊尘瞳孔微缩。
忆起街上与大门前所见,以及尹飞澜的未竟之言
尹萝显然是为着情爱,心甘情愿地同这半妖结誓。
如此狂悖行事,尹飞澜竟也包庇她。
萧玄舟可知晓么
护卫将姬令羽擒住,自然也得到了他咬下的那只虫子。
“是食心虫。”
守一道。
食心虫吞噬灵力,顺着经脉走遍四肢百骸,并不致命却十分麻烦。即便没有钻进人的血肉,接触到了破损的伤口、吞吃了血液,便会给人以钻心蚀骨的痛楚。
尹飞澜抱着尹萝往梧桐苑走,边吩咐道“把池水抽干,封锁此处。”
他倒要看看,哪来这么大的怨气,能在眼皮子底下滋生出水祟。
怀中的尹萝彻底晕了过去,双目紧闭,冷汗涔涔,面上渐显痛苦之色。
食心虫的毒液开始发挥效用了。
经过谢惊尘身侧。
尹飞澜还是强制自己停下脚步“此番多亏了谢公子出手,在下代小妹谢过。”
谢惊尘轻轻颔首“举手之劳。”
尹飞澜没空再客套,疾行而去。
尹萝的体弱之症是影响到方方面面的,不止是长日手脚冰凉、易受风寒这么简单。食心虫带来的痛楚远超她所能承受,可能会诱发心疾。
谢惊尘在原地静伫片刻,在阵法绘制与池底怨气间稍作权衡,脑海中却跳出许久之前的一件事。
他记事时,尹萝已经走丢数年。
起初尹家用了不少人力物力去寻找,联络了各个交好的世家寻求帮助,这样大的阵仗尚且未有蛛丝马迹。
经年累月,没几个人认为尹萝还活在世上。
家中便没人在他跟前提起过,他曾有这桩娃娃亲。
尹萝找回来的那年,他隐藏姓名在外游历,家中的信件迟了数月才收到。
信上简略提了当年口头定亲的始末,言及尹萝体弱,取消了亲事。这时江湖上才渐渐有人提起谢家和尹家的那桩亲事,说确实曾有过这么回事,不过尹二小姐丢了这么多年,早以为她死了,亲事也不了了之。
谢惊尘觉得不妥,时间上却已错开。他赶回家中,尹家那边便传出与萧家定亲的消息。
他与萧玄舟有过几面之缘,知晓此人君子品性,可堪托付,没再去往尹家打扰,只将秘境中得来的绮白玉送去,聊做赔礼。
后来偶有听闻尹家二小姐行事跋扈,也与其他无干闲话并无不同,不曾放在心上。
谢惊尘阖了阖眼。
那幕景象太过清晰。
洇着擦伤与瘢痕的腕骨不堪一折,绮白玉做成的镯子映得肌如腻雪,好似这样物件便能坠得她抬不起手来,需要人去精心照料呵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