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写了一页请客名单,被林如海按住手,拿走笔,指了指时辰钟“明日再忙,先睡吧。”
姜宁是放下笔了,脑子却没停。
光请来的夫人姑娘就有大几十个,加上各位的仆从,那日护国公府会多出上千人。护国公府没办过大宴,她也没在护国公府办过大宴,虽然流程一样,但何处开宴,何处退居,哪一处安插多少人手服侍,都要重新规划,还有两府厨子的拿手菜不一样,菜单也要商议,还不知需不需要林家的人相助,两府下人要不要统一服装
如果席上有夫人提出要加彩头,她该不该应,应了,人家不主动送钱,她怎么去拿,彩头上限多少为好,还是上不封顶,怎么避免一件好事变成斗富或者道德绑架,等等等等
姜宁又坐在妆台前,拿眉笔和花笺把这些待办事项记下来,才任由自己被困意打败。
晴霄院。
黛玉顾不得嫌怀表脏了,放在枕边随时看着,才和绯玉说话“你信里只说谢舅舅亲自训练你,是怎么个训练法”
绯玉“就练凫水,练水中闭气,练水中杀人,学开船,学修船,学海战阵法,学用火器这些。”
黛玉“别想糊弄我你细说说,比方水中闭气怎么练”
绯玉“姐姐又不出海,非知道这些做什么”
黛玉“我不出海,问问还不行了你怎么不和下午说那些似的,一句接一句不停”
绯玉“嗯”
黛玉“快说”
绯玉“也就是谢舅舅把我往水里按,按到时间门才能出来这种”
说了一句,她就紧张地凑近黛玉。
她怕姐姐哭。
哎呀这些事说出来似乎很苦,但她自己确实没觉得怎样。再说,出海的所有人都是这么过来的。
黛玉倒是没哭。
可她也不敢多听了,怕真哭出来丢人。
她沉默了一会,说“其实有件事,我一直不知道做得对不对。”
绯玉忙问“什么事”
黛玉便将二月初六那日,她和妙玉在岁宁楼附近,阻拦了许弘义强逼沈风华之事从头到尾说了。
她茫然“阻拦强权欺凌百姓,本是一件好事,却给家中带来隐患。我知道世上历来如此,高下贵贱有别,有势者横行霸道,无势者只能忍屈受辱,我能拦下许弘义,也不过因我是爹娘的女儿。可若再遇到这样不平之事,我便能视而不见吗”
她问“若爹娘一日不能庇护于我,我该怎么庇护爹娘”
她没有绯玉那般武艺,也不会行军作战,虽然读了十年书,又不能去科考,还要爹娘给她谋划鸿胪寺的挂名
学了几年西洋文字,会译几本书,开个书肆,虽是她喜欢做的,可若没有家里,她便不会是下一个沈风华吗
绯玉问“许家近日可针对过爹娘”
黛玉“还没有。听得许弘义那日回家后,被承恩公狠打了一顿,说他年轻张狂,在外豪纵,不敬长辈,险些害人性命,大约真打得不轻,到今日还没听见他出门。”
绯玉“好一个不敬长辈,竟把辱及先皇轻轻揭过了。”
黛玉“皇后与皇上情深意重,这事自然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承恩公三月还升了工部尚书。”
绯玉“那,沈风华如何了”
黛玉“自那日后,逢霞记多了许多闲人,大多是去看她样貌如何,怎么让承恩公府的公子强要带走的。谢姨娘问她要不要关了铺子到谢记,也免得这些人骚扰,她没应,仍开着逢霞记,因去的人多,她铺里的东西也好,生意倒比以前还好了。”
五城兵马司加强了岁宁楼附近的巡逻,倒没人敢轻薄于她。
黛玉觉得自己不如沈风华。
绯玉问“姐姐是不是有什么主意了”
黛玉没回答。
绯玉搂住她“姐姐方才怎么问我不想说的呢”
黛玉在她怀里动了动“你说我入宫怎么样”
绯玉深吸一口气“不怎么样。”
黛玉揪住她的衣角“你别恼呀我是想,我成不了终姨,成不了穆姨,可我”
绯玉直接捂住她的嘴“姐姐再说,我就真恼了。”
黛玉拍她的手。
绯玉松开。
黛玉“不说就不说”
绯玉“也不许做”
黛玉“谁是姐姐你管我”
绯玉坐起来,把她也提起来抱在怀里“我偏管”
“我才不要你入宫”
“干什么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