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羽这下扭头看他了“我是不是,你不知道”
“老子就是不知道了”燕回南几乎抓狂,“女朋友你不交,浴池你不去,按摩你不肯,ktv也不行,老子是真不知道你他妈脑子里装的什么你哪怕做点儿正常男人该做的事证明一下别人会这么看你”
燕羽单薄的肩膀颤了一下。灯光白得刺眼,火锅的水蒸气雾蒙蒙一片悬在半空中。他有些摇摇欲坠,很荒谬。
他站稳住,突然抓住面前的饭碗朝燕回南砸去。
但他并没有砸他,而是他身后那面墙。
瓷碗碎裂,发出一声爆响
燕回南跟于佩敏惊怔。
燕羽一字一句对他说“我倒希望我是。”
“你他妈”燕回南陡然间门大步上前。
于佩敏死命拦住,他一手扇在燕羽太阳穴上,力道不轻,打得燕羽头歪了过去。
燕回南恨铁不成钢“不是你就做出点样子来给人看看老子脸都让你丢尽了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你把陈慕章脑袋砸开花时候的脾气呢,去哪儿了”
于佩敏哭叫“你打他干什么孩子也不愿意”
燕回南“他不愿意,老子愿意了好说歹说,他听过一句没有”他满眼通红冲燕羽道,“你到底要怎么样,啊你说,你到底要我跟你妈怎么样你才舒服你才好”
燕羽看着他,很安静,忽唤了声“爸爸”
燕回南一愣。男人像是感受到什么,周身的火气一瞬消散,竟有些慌张。
而这时,燕圣雨终于“哇”地一声嚎哭起来。
幼童的哭声刺破灯光与黑夜,像从很远的记忆里传来,撕心裂肺。
燕羽恍若未闻,声音很轻,像一缕游丝“妈妈”
于佩敏微颤“嗯”
“你们放我走吧。”他说。
燕回南双眼呆滞,不吭声。
于佩敏愣了愣,眼泪一瞬涌出“不行。”她摇头,泪如雨下,“不可能怎么可能”
她捂住嘴,哽咽不成声,想伸手碰他。可他一下避退开,漆黑的眼里闪过一丝刻骨的痛,他说“让我走吧。我太疼了。就当我对不起你们。”
“不行”于佩敏呜呜直哭,“绝对不行”
她乞求般朝他伸开双手“儿子,没事的,都会好的。一定会好的”
“好不了了。吃多少药,看多少医生,住多少次院,都好不了了。”他摇头,眼里只剩空茫,“只有你们不肯相信,不肯放手,但我没有一天不想”
“不行”于佩敏凄声打断,泪如雨下,母亲执拗地张着手想要抱他,“燕羽,会好的你看看妈妈,你看看妈妈”
燕羽躲开她的手,步步后退,他别过头去,不肯看她。他像是无法呼吸了,弯下腰,手撑了下膝盖,低头时,大颗大颗的眼泪砸落在地板上。
他猛地直起身,踉踉跄跄扑到房门口,人进去,砰地关上房门。
燕圣雨还在嚎哭。燕回南胸膛起伏,走过去一下把他拎起来抱住,说“小雨太吵,我带出去了。你看着他。”
屋里消停了;屋外,孩子的哭声远去。
渐渐,只剩自行车轮的声响在巷子里一阵接一阵。
于佩敏轻敲两下房门推开。
燕羽的房间门一片黑暗,只有书桌前亮着一盏台灯。
和往常不同,桌上没有铺开的白纸,燕羽也没有伏案作业。
他坐在桌前,一动没动。
灯光投射出圆圆的一团柔白,辐射至暗处。燕羽的影子黑黑长长的一条,悬挂在天花板和墙壁之上,像某种凶兆。
于佩敏放了杯温水在他桌上,连同药盒一道。
她在他身边蹲下,轻声“你爸爸就是性子急,但他心里是真为你好的。他只是不希望你输。他希望你能努力,打败阻拦你的一切。你一定能赢过他们。妈妈也觉得你可以的。你那么棒,那么厉害,一定可以的,是不是”
燕羽望着虚空,不知听也没听。
过了会儿,他将药盒打开,里头的一堆药片倒出来,就着水一次又一次,全吞了下去。
周六这天,黎里在马秀丽超市点了一上午的货。
中午她收到秦何怡的消息,说晚上有个演出机会。黎里应下后,下午待在家里练架子鼓。
秋槐坊这边到了周末总是很吵闹。巷子里小孩儿玩轮滑的,捉迷藏的,又叫又嚎;货郎来来往往,卖橘子的、收头发的、维修家电的,吆喝不断;还有邻居喊门的,叫嚷的,闲话大笑的,起起伏伏。
黎里的架子鼓奏在其中,扰不了民,倒别有一番奇特风味。
玻璃窗上夕阳泛出橘黄时,黎里下楼去喝水。